○历代钱币之制
自太以来则有钱矣,太氏、高阳氏谓之金,有熊氏、高辛氏谓之货,陶唐氏谓之泉,商人、周人谓之布,齐人、莒人谓之刀。
神农列廛於国,以聚货帛,日中为市,以交有无。虞、夏、商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管子曰:“汤七年旱,禹五年水,人之无饣(章延反,糜也),有卖子者。
汤以庄山之金铸币,而赎人之无饣卖子者;禹以历山之金铸币,以救人之困。”“夫玉起於禺(音虞)氏,金起於汝、汉,珠起於赤墅,东西南北去周七八千里,水绝壤断,舟车不能通。为其途之远,其至之难,故用於其重,以珠玉为上币,以黄金为中币,以刀布为下币。”三币,握之则非有补於暖也,食之则非有补於饱也,先王以守财物,以御人事,而平天下也,是以命之曰“衡”。衡者,使物一高一下,不得有调也(若五与万物平,则人无其利。故设上中下币,而行轻重之术,使一高一下,乃可权制利门悉归於上)。
周制,以商通货,以贾易物。太公又立九府圜法(《周官》有太府、玉府、内府、外府、泉府、天府、职内、职币、职金,皆掌财币之官,故云九府。圜,谓均而通也),黄金方寸而重一斤;钱圜函方(外圜而内孔方),轻重以铢(黄金以斤为名,钱以铢为重也);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疋。故货宝於金,利於刀,流於泉(流行於泉),布於布(布於民),束於帛(束,聚也)。《周官。司市》:国凶荒札丧,则市无征而作布(凶年物贵,置钱以饶民)。
夹氵祭郑氏曰:“谓之泉者言其形,谓之金者言其质,谓之刀者言其器,谓之货、谓之布者言其用。古文‘钱’字作‘泉’者,言其形如泉,文一变而为刀器,再变而为圜法(即太公所作)。自圜法流通於世,民实便之,故泉与刀并废。後人不晓其谓也,观古钱其形即篆泉文也,後世代以‘钱’字,故‘泉’之文借为泉水之泉,其实‘泉’之篆文下体不从水也。先儒不知本末,因谓流於泉,布於布,宝於金,利於刀,此皆沿凿之义也。”
外府掌邦布之入出,以共百物,而待邦之用。凡有法者(布,泉也。有法,百官之公用也),共王及后、世子之衣服之用。凡祭祀、宾客、丧纪、会同、军旅,共其财用之币,赍赐予之财(赍,行道之财用也),凡邦之小用皆受焉。岁终则会,唯王及后之服不会。
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於民用者,以其贾买之物揭而书之,以待不时而买者。买者各从其抵,都鄙从其主,国人、郊人从其有司,然後予之(抵,故贾也。主者,别治大夫也。康成谓:“抵,本也。本谓所属吏,主、有司是也。”)。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辩而授之,以国服为之息(郑司农谓:“以其所贾之国所出为息也。假令其国出丝絮,则以丝絮偿;出葛,则以葛偿。”康成谓:“以其於国服事之税为息也。於国事受园廛之田而贷万泉者,则期出息五百。”)。凡国事之财用取具焉,岁终则会其出入,而纳其馀。
按:《周礼》主财之官虽多,而专掌钱布则惟外府、玉府二官,外府掌赍赐之出入,泉府掌买卖之出入。自王介甫以郑注国服为息之说行青苗误天下,而後儒之解此语者,或以“息”为生息之息,或以“息”为休息之息,然於义皆无所当。盖古人创泉布之本意,实取其流通。缘货则或滞於民用,而钱则无所不通;而泉府一官最为便民,滞则买之,不时而欲买者则卖之,无力者则赊贷与之。盖先王视民如子,洞察其隐微,而多方济其缺乏,仁政莫尚於此,初非专为谋利取息设也。不原其立官之本意,而剿其一语以断天下大事可乎?买之於方滞之时,卖之於欲买之际,此与常平贱籴贵粜之意同。泉府则以钱易货,常平则以钱易粟,其本意皆以利民,非谋利也。然後世常平之法转而为和籴,且以其所储他用而不以济民,则惟恐其数之不多,利之不羡,於是亦以理财之法视之矣。
周景王二十一年患钱轻,更铸大钱,径一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泉五十”,肉、好皆有周郭,以劝农,赡不足。
王将铸大钱,单穆公曰:“不可。古者天灾降戾,於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赈救民。民患轻,则为作重币以行之(币轻物贵也),於是乎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重曰母,轻曰子。相权,并行也)。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於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大小利之(民患币重,则多作轻钱而行之,亦不废去重者。言重者行其贵,轻者行其贱)。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若匮,王用将有所乏,乏则将厚取於民,民不给,将有远志,是离民也。且夫有备未至而设之,有至而後救之,是不相入也。可先而不备,谓之急;可後而先之,谓之召灾。且绝民用以实王府,犹塞川原而为潢也,其竭无日矣。”王弗听。
楚庄王以为币轻,更以小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业。孙叔敖为相,市令言於相曰:“市乱,人莫安其处,行不定。”叔敖白於王,遂令复如故,而百姓乃安。
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镒”为名,上币(二十两为镒。改周一斤之制,更以镒为金之名数也。高祖初赐张良金百镒,此尚秦制也。上币者,二等之中,黄金为上,而钱为下也);铜钱质如周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
汉兴,以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荚钱(如榆荚也。荚音颊)。黄金一斤(复周之制,更以斤名金)。而不轨逐利之民畜积馀赢以稽市物,踊腾跃(稽,贮满也。言以其赢馀之财畜积群货,使物甚腾跃也),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
高后二年,行八铢钱(即秦半两钱也。汉初患其重,更铸榆荚,人患太轻,故复行此。)六年,行五分钱(即荚钱)。
文帝五年,为钱益多而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除盗铸钱令,使民放铸。
贾谊谏曰:“法使天下公得顾租铸铜锡为钱,敢杂以铅铁为他巧者,其罪黥(顾租,谓雇佣之直,或租其本)。然铸钱之情,非ゾ杂为巧,则不可得赢,而ゾ之甚微,为利甚厚。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止。乃者民抵罪多者,一县百数,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众。夫县法以诱民,使入陷阱,孰积於此!曩禁铸钱,死罪积下(言死罪多委积於下);今公铸钱,黥罪积下。为法若此,上何赖焉?又民用钱,郡县不同,或用轻钱,百加若干(时钱重四铢,法钱百枚当重一斤十六铢,轻则以钱足之若干枚,令满平也),或用重钱,平称不受(秦钱重半两,汉初铸荚钱,文帝更铸四铢钱。秦钱与荚钱皆当废,而故与四铢并行。民以其见废,故用轻钱则百加若干;用重钱虽以一当一,犹复不受之,是以郡县不同也)。法钱不立(法钱,依法之钱也),吏急而壹之乎,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纵而弗呵乎,则市肆异用,钱文大乱。苟非其术,何乡而可哉!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释其耒耜,冶吹炭,奸钱日多,五不为多。善人怵而为奸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刑戮将甚不详,奈何而忽!国知患此,吏议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术,其伤必大。令禁铸钱,则钱必重,重则其利深,盗铸如而起,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故铜布於天下,其为祸博矣。今博祸可除,而七福可致也。何谓七福?上收铜勿令布,则民不铸钱,黥罪不积,一矣;伪钱不蕃,民不相疑,二矣;采铜铸作者反於耕田,三矣;铜毕归於上,上挟铜积以御轻重,钱轻则以术敛之,重则以术散之,货物必平,四矣;以作兵器,以假贵臣,多少有制,用别贵贱,五矣;以临万货,以调盈虚,以收奇羡,则官富实而末民困,六矣;制吾弃财,以与匈奴逐争其民,则敌必怀,七矣。故善为天下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祸,臣诚伤之。”上不从。是时,吴以诸侯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後卒叛逆。邓通以铸钱,财过王者。
故吴、邓钱布天下。
贾山上书谏,以为钱者无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贵。富贵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为之,是与人主共操柄,不可长也。其後,复禁铸钱。
景帝中六年,定铸钱伪黄金弃市律。人有告邓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遂竟案,尽没之。
武帝建元元年,行三铢钱(坏四铢造此也。重如其文)。
五年,罢三铢钱,行半两钱。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元狩四年,四十馀年。
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多即铜山而铸钱,民亦盗铸,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有司言曰:“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磨钱质而取钅谷(钅谷,铜屑也),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重如其文。其明年,有司言三铢钱轻,轻钱易作奸诈,乃更请郡国铸五铢,周郭其质,令不得磨钱取钅谷。
元狩四年,造白金及皮币。
时县官大空,而富商贾或滞财役贫,转百数,冶铸。鬻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造钱币以赡用。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磨钱质而取钅谷,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今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後得行。又造银锡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曰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白撰”,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扌隋之(扌隋下而长),其文龟,直三百(一重八两,则二重六两,三重四两)。其後,官铸赤仄。白金稍贱,民弗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馀,终废不行。自造白金、五铢钱後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馀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行郡国,举并兼之徒、守相为利者劾之。
时张汤用事,帝与汤造白鹿皮币,以问大司农颜异,对曰:“今王侯朝贺以苍璧,直数千而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上不悦。汤奏异腹诽,坐死。
元鼎二年,令京师铸官赤仄。时郡国铸钱,而民多奸铸,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官赤仄(以赤铜为其郭也),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仄不得行。其後二岁,赤仄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於是悉禁郡国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输入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元帝时,贡禹言:“铸钱采铜,一岁十万人不耕,民坐盗铸陷刑者多。富人藏钱满室,犹无厌足。民心动摇,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奸邪不可禁,原起於钱。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复以为币,除其贩卖租铢之律(租铢,谓计其所卖物价,平其锱铢而收租也),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使百姓一意农桑。”议者以为交易待钱,布帛不可尺寸分裂,禹议亦寝。
《师丹传》,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
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铸五铢钱,至平帝元始中,成钱二百八十亿万馀云。
石林叶氏曰:“《汉书。王嘉传》,元帝时都内钱四十万万,水衡钱一十五万万,少府钱十八万万,言其多也。以今计之,才八百三十万贯耳,不足以当榷货务盛时一岁之入。盖汉时钱极重而币轻,价甚贱时至斛五钱(耿寿昌以贱伤农,建常平之议,其年斛五钱),故嘉言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正使有千万,亦是今一万贯,中下户皆有之。汉律,丞相、大司马、大将军月俸六万,乃今六十贯,御史大夫四万;而大将军米月三百五十斛,下至佐史,秩百石,犹月八斛有奇。其赐臣下黄金每百斤、二百斤,少亦三十斤,虽燕王刘泽以诸侯赐田生金亦二百斤,梁孝王死,有金四十馀万斤。币轻,故米贱金多。近世患国用不足,以为钱少,故夹锡当十等交具,卒未尝有补。盖钱之多寡系币之轻重,不在鼓铸广狭也。”又曰:“如魏文侯相李悝言,一夫治田百亩,亩收粟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一夫五口,人月食一石半。百亩之入,以其十五石为税,九十石为食,馀四十五石。石钱三十,计钱千三百五十,而社闾、尝新、春秋之祠只用钱三百,而其馀钱以为五口之衣(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今只馀千五十,不足四百五十)。则固不嫌钱之少也。然正使币轻,亦何至是?盖日用犹不满一钱,不知何以为生。”王莽居摄,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於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又造契刀、错刀。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张晏曰:“按今所见契刀、错刀,形质如大钱,而肉好轮厚异於此,大钱形如大刀环矣,契刀身形员,不长二寸也。其文左曰“契”,右曰“刀”,无“五百”字也。错刀则刻之作字也,以黄金填其文,上曰“一”,下曰“刀”。二刀泉甚不与志相应也,似札单差错,文字磨灭故耳。”师古曰:“张说非也。王莽钱刀今并尚在,形质及文并与志相合。”)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
莽即真,以为书“刘”字有金刀,乃罢错刀、契刀及五铢钱,而更作金、银、龟、贝、钱、布之品,名曰“宝货”。小钱径六分,重一铢,文曰“小钱直一”。
次七分,三铢,曰“么钱一十”(么,小也)。次八分,五铢,曰“幼钱二十”。次九分,七铢,曰“中钱三十”。次一寸,九铢,曰“壮钱四十”。因前“大钱五十”,是为钱货六品,直各如其文。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朱提,县名,属犍为,出善银。朱音殊。提字音上支反)。
他银一流直千。是为银货二品。元龟巨冉长尺二寸(冉,龟甲缘也。巨,至也。度背两边缘尺二寸也),直二千一百六十,为大贝十朋(两贝为朋。朋直二百一十六,元龟十朋,故二千一百六十也。)公龟九寸,直五百,为壮贝十朋。
侯龟七寸以上,直三百,为么贝十朋。子龟五寸以上,直百,为小贝十朋。是为龟宝四品。大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壮贝三寸六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五十。么贝二寸四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三十。小贝寸二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十。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为朋,率枚直钱三。是为贝货五品。大布、次布、第布、壮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么布、小布。长寸五分,重十五铢,文曰“小布一百”。自小布以上,各相长一分,相重一铢,文各为其布名,直各加一百。上至大布,长二寸四分,重一两,而直千钱矣。是为布货十品(布亦钱)。凡宝货五物,六名,二十八品。铸作钱、布皆用铜,ゾ以链、锡(许慎曰:“链,铜属也。”然则以链及杂铜而为钱也。链,音连),文质周郭放汉五铢钱云(放,依)。其金银与他物杂,色不纯好,龟不盈五寸,贝不盈六分,皆不得为宝货。元龟为蔡,非四民所得居,有者,入太卜受直。其後百姓愦乱,其货不行,民私以五铢钱市买。莽患之,下诏敢挟五铢钱者为惑众,投诸四裔。於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涕泣於市道。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抵罪者,自公卿大夫至庶人,不可称数。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钱直一,与大钱五十,二品并行,龟、贝、布属遂废。莽天凤元年,复中下金、钱、龟、贝之货,颇增减其价直,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其广八分,其圆好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广二分,其文右曰“货”,左曰“布”,重二十五铢,直货泉二十五。货泉径一寸,重五铢,文右曰“货”,左曰“泉”,枚直一,与货布二品并行。又以大钱行久,罢之,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独行大钱,与新货泉俱放直一,并行尽六年,毋得复挟大钱矣。每壹易钱,民用破业,而大陷刑。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投四裔,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其法: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为官奴婢,吏及比伍知而不举告,与同罪(比音频未反);非沮宝货,民罢作一岁,吏免官。犯者愈众,又五人相坐皆没入,郡国槛车铁锁,传送长安锺官(锺官,主铸钱者),愁苦死者十六七。汉钱旧用五铢,自王莽改革,百姓皆不便之。及公孙述废铜钱,置铁官铸铁钱,百姓货币不行。时童谣曰:“黄牛白腹,五铢当复。”好事者窃言王莽称黄,述欲继之,故称白腹,五铢汉货,言汉当复并天下。
世祖建武十六年,始行五铢钱,天下赖其便。
初,王莽乱後,货币杂用布帛金粟。建武初,马援在陇西,上书言宜如旧铸五铢钱。事下三府,三府奏以为未可许,事遂寝。及援还,从公府求得前奏难十馀条,乃随牒解释,更具表言。帝从之。
建武时,长安铸钱多奸,第五伦为督铸钱掾领长安市,伦平铨衡,正斗斛,市无阿枉,百姓悦服。
桓帝时议改铸大钱,刘陶言其不便,乃止。
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财薄,故致贫困,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陶上议曰:“当今之忧,不在於货,在於民饥。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冶铸之便,故欲因缘行诈,以贾国利。国利将尽,取者争竞,造铸之端,於是乎生。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一人铸之,万人夺之乎?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则百姓不劳而足。陛下欲铸钱齐货,以救其弊,此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致焦烂。”帝乃止,不铸钱。
灵帝中平三年,铸四出文钱。
钱皆四道,识者窃言侈虐已甚,形象兆见,此钱成,必四道而去。及京师乱,钱果流布四海。
献帝初平元年,铸小钱。董卓坏五铢钱,更铸小钱,悉取洛阳、长安铜人、钟ね、飞廉、铜马之属以充铸,故货贱物贵,石数万。又钱无伦理文章,不便人用。
昭烈取蜀,铸直百钱。
先主攻刘璋,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姓,孤无取焉。及入成都,士庶皆舍干戈,赴诸库藏取宝物,军用不足,备忧之。西曹掾刘巴曰:“此易耳!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备从之,旬月之,府库充实。文曰“直百”,亦有勒为五铢者,大小秤两如一焉,并径七分,重四铢。魏文帝黄初二年,罢五铢钱,使百姓以帛为市。至明帝世,废钱用既久,人巧伪渐多,竞湿以要利,作薄绢以为市,虽处以严刑不能禁。司马芝等议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以省刑,若更铸五铢钱,则国丰刑省,於是为便,明帝乃立五铢钱。孙权嘉平五年,铸大钱,一当五百。赤乌元年,又铸当千钱。故吕蒙定荆州,孙权赐钱一亿。钱既太贵,但有空名,人患之。权闻百姓不以为便,省息之,铸为器物,官勿复出也。私家有者,并以输藏,平卑其直,勿有所枉。
晋用魏五铢钱,不闻有所更创。
元帝过江,用孙氏旧钱,轻重杂行,大者谓之“比轮”,中者谓之“四文”。
吴兴沈充又铸小钱,谓之“沈郎钱”。钱既不多,由是稍贵。
孝武太元三年,诏曰:“钱,国之重宝,小人贪利,稍坏无已,监司当以为意。广州夷人宝贵铜鼓,而州境素不出铜,闻官司贾人皆食比轮钱斤两差重,以入广州,货与夷人,铸败作鼓。其重为禁制,得者科罪。”
安帝元兴中,桓元辅政,议欲废钱用帛,朝议以为不可,乃止。
孔琳之议曰:“《洪范》八政,货为食次,岂不以交易之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若使百姓用力於为钱,则是妨为生之业,禁之可也。今农自务,工自务器,各隶其业,何尝致勤於钱?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运致之苦,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可废者也。帛本充於衣食,今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又劳毁於商贩之手,耗弃於割截之用,此之为弊,著於目前。故锺繇曰:‘巧伪之人,竞湿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魏代制以严刑,弗能禁也。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钱之不用,由於兵乱积久,用之於废,有由而然,汉末是也。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利。今既度天下之,以周天下之食,或仓库充溢,或粮靡斗储,以相资通,则贫者仰富。致之之道,实假於钱,一朝断之,便为弃物。是有钱无粮之人,皆坐而饥困,以此断之,又立弊也。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为贫,用之处不为富,又人习来久,革之怨惑。语曰:‘利不百,不易业。’况又钱便於也!魏明帝时,钱废用四十年矣,以不便於人,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政之士,莫不以宜复用钱,下无异情,朝无异论。彼尚舍帛而用钱,足以明帛之弊著於已诫也。愚谓救弊之术,无取於废钱。”朝议多同琳之,故元议不行。
前凉张轨太府参军索辅言於轨曰:“古以金贝皮币为货,息帛量度之耗。
二汉制五铢钱,通易不滞。晋太始中,河西荒废,遂不用钱,裂匹以为段数,缣布既坏,市易又难,徒坏女工,不任衣用,弊之甚也。今中州虽乱,此方全安,宜复五铢,以济通变之会。”轨纳之,立制准布用钱,钱遂大行,人赖其利。
宋文帝元嘉七年,立钱置,铸四铢钱,文曰“四铢”,重如其文。
人颇盗铸,多翦凿古钱取铜,帝甚患之。录尚书、江夏王义恭建议以一大钱当两,以防穿凿,议者多同之。何尚之议曰:“夫泉贝之兴,以估货为本,事在交易,岂假多数?数少则币重,数多则物重,多少虽异,济用不殊,况复以一当两,徒崇虚价。夫钱之形式,大小多品,直云大钱,则未知其格。若止於四铢、五铢,则文皆古篆,既非庸下所识,如或漫灭,尤难分明,公私交乱,争讼必起,此最足深疑者也。命旨兼虑翦凿日多,以致销尽,鄙意复谓直由纠察不精,致使立制以来,发觉者寡。今虽有悬金之名,竟无酬与之实,若申明旧科,擒获即报,畏法希赏,不日息矣。”中领军沈演之以为:“晋迁江南,疆境未廓,或土习其风,钱不普用。今封略开广,声教遐暨,金钅强布洽,爰逮边荒。用弥广而货愈狭,如复竞窃翦凿,销毁滋繁,刑虽重禁,奸弊方密,肆力之,徒勤不足以供赡。诚由货贵物贱,常调未革。愚谓若以大钱当两,则国传难毁之宝,家赢一倍之利,不俟加宪,巧源日绝。”上从演之议,遂以一钱当两,行之经时,公私非便,乃罢。时言事者多以钱货减少,国用不足,欲禁私铜,以充官铸五铢。范泰又陈曰:“夫货存贸易,不在多少,昔日之贵,今日之贱,彼此共之,其揆一也。
但今官人均通,则无患不足。若使必资广以收国用者,则龟贝之属,自古而行。铜之为器,在用也博矣,锺律所通者远,机衡所揆者大。器有要用,则贵贱同资;物有宜,则家国共急。今毁必资之器而为无施之钱,於货则功不补劳,在用则君人俱困,较之以实,损多益少。良由阶根未固,意存远略。伏愿思可久之道,赎欲速之情,则嘉谟日陈,圣虑可广。”
自元嘉中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古五铢同价无利,百姓不资盗铸。孝武孝建初,铸四铢,文曰“孝建”,一边为“四铢”。其後稍去“四铢”,专为“孝建”。
尚书右丞徐爰议曰:“货薄人贫,公私俱罄,不有革造,将至大乏。宜应遵式古典,收铜缮铸,纳赎刊刑,著在往策。合宜以铜赎刑,随罪为品。”诏可之。
所铸钱形式薄小,轮郭不成就。於是人盗铸者起,杂以铅锡,并不牢固。又翦凿古钱,以取其铜,钱既转小,稍违官式。虽重制严刑,人吏官长坐罪免者相系,而盗铸弥甚,百物踊贵,人患苦之。乃立品格,薄小无轮郭者悉加禁断。时议者又以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颜峻曰:“议者将谓官藏空虚,宜更改变,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灾弊,赈国吊人。愚以为不然。今铸二铢,恣行新细,於官无解於乏,而人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糜碎至尽。空立严禁,而利深难绝,不过一二年,其弊不可复救,此其不可一也。今铸获利,不见有顿得一二倍之理,纵复得此,必待弥年,又不可二也。人惩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必生纷扰,富商得志,贫人困穷,又不可三也。况又未见其利而众弊如此,失算当时,取诮百代!”上不听。
废帝景和二年铸二铢钱,文曰“景和”,形式转细。官钱每出,人即模效之,而大小厚薄皆不及也。无轮郭,不磨炉,如今之剪凿者,谓之“来子”,尤轻薄者谓之“荇叶”,市井通用之。永光元年,沈庆之启通私铸,由是钱货乱败,一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於此者谓之“纟延环钱”。入水不沈,随手破碎,市井不复断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贾不行。
明帝太始初,唯禁鹅眼、纟延环,其馀皆通用。复禁民铸,官署亦废工,寻又普断,唯用古钱。齐高帝建元四年,奉朝请孔觊上书曰:“三吴国之关阃,比岁被水潦而籴不贵,是天下钱少,非穰贱,此不可不察也。铸钱之弊,在轻重屡更。重钱患难用,而难用为无累;轻钱弊盗铸,而盗铸为祸深。人所盗铸,严法不禁者,由上铸钱惜铜爱工也。惜铜爱工也者,谓钱无用之器,以通交易,务欲令轻而数多,使省工而易成,不详虑其患也。自汉铸五铢钱,至宋文帝五百馀年,制度有废兴,而不变五铢者,其轻重可法,得货之宜也。以为宜开置钱府,方督贡金,大兴铸,钱重五铢,一依汉法。府库以实,国用有储,乃量俸禄,薄赋税,则家给人足。顷盗铸新钱者,皆效作翦凿,不铸大钱也。若官钱已布於人,使严断翦凿,小轻破缺无周郭者悉不得行,官钱细小者称合铢两,销以为大。利贫良之人,塞奸巧之路。钱货既均,远近若一,百姓乐业,市道无争,衣食滋殖矣。”时议者以为钱货转少,宜更广铸,重其铢两,以防人奸。上乃使诸州大市铜炭,会上崩乃止。
武帝时,竟陵王子良上表曰:“顷钱贵物贱,殆欲兼倍,凡在触类,莫不知兹。稼穑艰劬,斛直数十,机杼勤苦,匹才三百。所以然者,实亦有由。人钱多翦凿,鲜复完者,公家所受,必须圆大,以两代一,困於无所,鞭捶质系,益致无聊。”
梁初唯京师及三吴、荆、郢、江、襄、梁、益用钱,其馀州郡则杂以帛交易,交、广之域则全以金银为货。武帝乃铸钱,肉好周郭,文曰“五铢”,重四铢三参二黍,其文则重一斤三两。又别铸,除其肉郭,谓之“公式女钱”,径一寸,文曰“五铢”,重如新铸五铢,二品并行。百姓或私以古钱交易者,其五铢径一寸一分,重八铢,文曰“五铢”,三吴属县行之。女钱径一寸,重五铢,无轮郭,郡县皆通用。太平百钱二种,并径一寸,重四铢,源流本一,但文字古今之殊耳,文并曰“太平百钱”。
定平一百五铢,径六分,重一铢半,文曰“定平一百”。稚钱五铢,径一分半重四铢,文曰“五铢”,源出於五铢,但狭小,东境谓之“稚钱”。五铢钱径七分半,重三铢半,文曰“五朱”,源出稚钱,但稍迁异,以“铢”为“朱”耳,三吴行之,差少於馀钱。又有对文钱,其原未闻。丰货钱径一寸重四铢,代之谓之富钱,藏之令人富也。布泉钱径一寸,重四铢半,代谓之“男钱”,云妇人佩之即生男也。此等轻重不一,天子频下诏书,非新铸二种之钱,并不许用。而趋利之徒,私用转甚,至普通中,乃议尽罢铜钱,更铸铁钱。人以铁钱易得,并皆私铸,及大同以後,所在铁钱,遂如邱山,物价腾贵,交易者以车载钱,不复计数而惟论贯。商旅奸诈,因之以求利。自破岭以东,八十为陌,名曰“东钱”,江、郢以上,七十为陌,名曰“西钱”,京师以九十为陌,名曰“长钱”。大同元年,天子乃诏通用足陌。诏下而人不从,钱陌益多,至末年遂以三十五为陌。
陈初,承梁丧乱之後,铁钱不行。始梁末,又有两柱钱及鹅眼钱,时人杂用,其价同。但两柱重而鹅眼轻,私家多铸,又以锡铁,兼以粟帛为货。文帝元嘉五年,改铸五铢,初出,一当鹅眼十。宣帝大建十一年,又铸大货六铢,以一当五铢之十,与五铢并行。後还当一,人皆不便,乃相与讹言曰:“六铢钱有不利县官之象。”未几而帝崩,遂废六铢而行五铢,竟至陈亡。其岭南诸州多以钱米布交易,俱不用钱。後魏初置太和,钱货无所用也。
孝文帝始诏天下用钱。十九年,公铸粗备,文曰“泰和五铢”,诏京师及诸州镇皆通行之。内外百官禄皆准绢给钱,匹为钱二百。在所遣钱工备炉冶,人有欲铸,就听铸之,铜必精炼,无所和杂。宣武帝永平三年冬,又铸五铢钱。孝明熙平元年,京师及诸州镇或不用,或有止用古钱,不行新钱,致商货不通,贸迁颇隔。
孝明熙平初,尚书令、任城王澄上言:“窃寻太和之钱,孝文留心创制,後与五铢并行,此乃不刊之式。臣窃闻之,君子行礼,不求变俗,因其所宜,顺而致用。‘太和五铢’,虽利於京邑之肆,所不入徐、扬之市(徐,今彭城琅琊郡地。扬,今寿春郡地)。土货既殊,贸鬻亦异,便於荆、郢之邦者,则碍於兖、徐之域(荆,今南阳郡地。郢,今汝南郡地。兖,今鲁郡、东平郡地),致使贫人有重困之切,王道贻隔化之讼。臣之愚意,谓今之太和与新铸五铢,及诸古钱方俗所便用者,虽有小大之异,并得通行,贵贱之差,自依乡价。庶货环海内,公私无壅。其不行之钱,及盗铸毁大为小,巧伪不如法者,据律罪之。”诏曰:
“钱行已久,今东南有事,且可依旧。”
澄又奏:“‘太和五铢’乃大魏之通货,不朽之常模,宁可专货於京邑,不行於天下!但今戎马在郊,江疆未一,东南之州,依旧为便。至於京西、京北域内州镇未用钱处,行之则不足为难,塞之则有乖通典。何者?布帛不可尺寸而裂,五则有负担之难,钱之为用,贯纟强相属,不假斗斛之器,不劳枰尺之平,济代之宜,便益於此。请并下诸方州镇,其太和及新铸并古钱内外全好者,不限大小,悉听行之。鹅眼、环凿,依律而禁。河南州镇先用钱者,既听依旧,不在断限。唯太和、五铢二钱得用公造新者,其馀杂种,一用古钱,生新之类,普同禁约。诸方钱通用京师,其听依旧,使与太和钱及新造五铢并行,若盗铸钱者,罪当重宪。”诏从之。而河北诸州旧少钱货,犹以他物交易,钱略不入於市。
二年冬,尚书崔亮奏:“弘农郡铜青谷有铜矿,计一斗得铜五两四铢;苇池谷矿,一斗得铜五两;鸾帐山矿,一斗得铜四两;河内郡王屋山(今玉山县)矿,一斗得铜八两;南有青州苑烛山、齐州商山,并是往昔铜官,旧迹见在。谨按铸钱方兴,用铜处广,既有冶利,并许开铸。”诏从之。自後所行之钱,人多私铸,钱稍小薄,价用弥贱。建义初,重制盗铸之禁,开纠赏之格。孝庄帝初,私铸者益更薄小,乃至风飘水浮,米斗几直一千。秘书郎杨亻品奏曰:“臣顷在雍州,表陈听人与官并铸五铢钱,使人乐为,而俗弊得改。旨下尚书,八座不许。以今况昔,为理不殊,求取臣前表,经御披析。”亻品乃随宜剖说,帝从之,乃铸五铢钱。御史中尉高恭之又奏曰:“四民之业,钱货为本,救弊改铸,王政所先。自顷以来,私铸薄滥,官司纠绳,挂网非一。在今铜价,八十一文得铜一斤,私造薄钱,斤馀二百。既示之以深利,又随之以重刑,得罪者虽多,奸铸者弥众。今钱徒有五铢之文,而无二铢之实,薄甚榆荚,上贯便破,置之水上,殆欲不沉。此乃因循有渐,科防不切,朝廷失之,彼复何罪。昔汉文以五分钱小,改铸四铢,至孝武复改三铢为半两。此皆以大易小,以重代轻也。
论今据古,宜改铸大钱,文载年号,以记其始,则一斤所成,七十六文。铜价至贱,五十有馀,其中人功、食料、锡炭、铅沙,纵复私营,不能自润。直置无利,应自息心,况复严刑广设。以臣测之,必当钱货永通,公私获允。”後遂用杨侃计。永安二年秋,诏更铸,文曰“永安五铢”,官自立炉,亦听人就铸,起自九月,至三年正月而止。官欲知贵贱,乃出藏绢,分遣使人於二市卖之,绢匹止钱二百,而私市者犹三百。利之所在,盗铸弥众,巧伪既多,轻重非一,四方州镇,用各不同。
时铸钱都督长史高谦之(即高恭之兄,字道让)上表求铸三铢钱曰:“盖钱货之立,本以通有无,便交易,故钱之轻重,世代不同。太公为周置九府圜法,至景王时更铸大钱。秦兼海内,钱重半两。汉兴,以秦钱重,改铸荚钱。至孝文五年,复为四铢。孝武时,悉复销坏,更铸三铢,至元狩中,变为五铢,又造赤仄,以一当五。王莽摄政,钱有六等,大钱重十二铢,次九铢,次七铢,次五铢,次三铢,次一铢。魏文帝罢五铢钱,至明帝复立。孙权江左铸大钱,一当五百。
权赤乌五年,复铸大钱,一当千。轻重大小,莫不随时而变。况今寇难未除,州郡沦没,人物凋零,军国用少,则铸小钱可以富益,何损於政,何妨於人也?且政兴不以钱大,政衰不以钱小,唯贵公私得所,政化无亏,既行之於古,亦宜效之於今矣。臣今请铸,以济交乏五铢之钱,任使并用,行之无损,国得其益。”诏将从之,事未就,会卒。
北齐神武霸政之初,犹用永安五铢。迁邺已後,百姓私钱,体制渐别,遂各以为名,有雍州青赤,梁州生厚、紧钱、古钱,河阳生涩、天柱、赤牵之称。冀州之北,钱皆不行,交贸者皆以绢布。神武乃收境内之铜及钱,仍依旧文更铸,流之四境。未几之,渐复细薄,奸伪竞起。武定六年,文襄王以钱文五铢,名须称实,宜秤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计一百文重一斤四两二十铢,自馀皆准此为数。其京邑二市、天下州镇郡县之市,各置二秤,悬於市门,私人所用之秤,皆准市秤以定轻重。凡有私铸,悉不禁断,但重五铢,然後听用。若入市之钱不重五铢,或虽重五铢而多杂铅钅,并不听用。若辄以小薄杂钱入市,有人纠获,其钱悉入告者。其薄小之钱,若便禁断,恐人交乏绝,畿内五十日,外州百日为限。群官参议,咸以为时稍贵,请待有年。王从之而止。
文宣受东魏禅,除永安之钱,改铸“常平五铢”,重如其文。其钱甚贵而制造甚精。其钱未行,而私铸已兴,一二年,即有滥恶,虽杀戮不能止,乃令市增长铜价,由此利薄,私铸少止。至乾明、皇建之,往往私铸。邺中用钱有赤郭、青熟、细眉、赤生之异,河南所用有青薄铅锡之别,青、齐、徐、兖、梁、荆河等州,辈类各殊。武平以後,私铸转甚,或以生铁私铜,至於齐亡,卒不能禁。
後周之初,尚用魏钱。及武帝保定元年,乃更铸布泉之钱,以一当五,与五铢并行。梁、益之境,又杂用古钱交易。河西诸郡或用西域金银之钱(《汉书。西域传》:“宾国以银为钱,文为骑马,幕为人面。”其止即漫也。乌弋山燕国之钱与宾国同,文为人头,幕为骑马,加金银释其仄。安息亦以银为钱,文为王面,幕为夫人面,王死即更铸。大月氏亦同),而官不禁。建德三年,更铸五行大布钱,以一当十,大收商贾之利,与布泉钱并行。四年,又以边境之钱,人多盗铸,乃禁五行大布不得出入四关,布泉之钱听入而不听出。五年,以布钱渐贱而人不用,遂废之。初私铸者绞,从者远配为户。齐平以後,山东之人犹杂用齐氏旧钱。至宣帝大成元年,又铸“永通万国”钱,以一当千,与五行大布、五铢,凡三品并用。
隋文帝开皇元年,以天下钱货轻重不一,乃更铸新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文曰“五铢”,而重如其文,每钱一千重四斤二两(《後魏。食货志》云,齐文襄令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计一百钱重一斤四两二十铢,则一千钱重十二斤以上。而隋代五铢钱一千重四斤二两,当是大小秤之差耳)。是时,钱既杂出,百姓或私有铸。三年,诏四面诸关各付百钱为样。从关外来,勘样相似。然後得过;样不同者则坏以为铜,入官。诏行新钱以後,前代旧钱有五行大布、永通万国及常平,所在勿用,以其贸易不止。四年,诏依旧不禁者,县令夺半年禄。然百姓习用既久,犹不能绝。五年,诏又严其制。自是钱货始一,所在流布,百姓便之。是时,见用之钱,皆须和以锡钅。锡钅既贱,求利者多,私铸之钱,不可禁约。其年诏乃禁出锡钅之处,并不得私有采取。十年,诏晋王广听於扬州立五炉铸钱。其後奸猾稍多,渐磨炉钱郭取铜私铸,又杂以铅锡,递相仿效,钱遂轻薄。乃下恶钱之禁。京师及诸州邸肆之上,皆令立榜置样为准,不中样者不入於市。十八年,诏汉王谅听於并州立五炉铸钱。又江南人钱少,晋王广又请於鄂州白山有铜矿处铸钱,於是诏听置十炉铸钱。又诏蜀王秀於益州立五炉铸钱。是时钱益滥恶,乃令有司检天下邸肆见钱,非官铸者皆毁之,其铜入官。而京师以恶钱贸易为吏所执有死者。数年之,私铸颇息。大业以後,王纲弛紊,巨奸大猾遂多私铸,钱转薄恶,每千宜重二斤,後渐轻至一斤。或剪铁钅,裁衣糊纸以为钱,相杂用之,货贱物贵,以至於亡。
唐武德四年,废五铢钱,铸“开元通宝”钱,每十钱重一两,计一千重六斤四两,得轻重大小之中。置钱监於洛、并、幽、益等诸州。赐秦王、齐王三炉,右仆射裴寂一炉以铸。盗铸者死,没其家属。
高祖初入关,民行线环钱,其制轻小,凡八九万才满半斛。乃铸“开元通宝”,其文,给事中欧阳询制词及书,时称其工。字含八分及篆、隶三体,其词先上後下,次左後右读之。自上及左回环读之,其义亦通,流俗谓之“开通元宝”钱,郑虔《会粹》云,询初进蜡样日,文德皇后掐一甲迹,故钱上有掐文。每两二十四铢,则一钱重二铢半以下,古秤比今秤三之一也,则今钱为古秤之七铢以上,古五铢则加重二铢以上。显庆五年,以盗铸恶钱多,官为市之,以一善钱售五恶钱。民藏恶钱,以待禁弛。
仪凤四年,以天下恶钱转多,令东都出远年糙米及粟於市粜,斗别纳恶钱百文。其恶钱令少府、司农相知,即令铸破;其厚重合斤两者,任将行用。
乾封元年,改铸“乾封泉宝”钱,径寸,重二铢六分,以一当旧钱之十。逾年而旧钱多废。明年,以商贾不通,米帛踊贵,复行“开通元宝”钱,天下皆铸之。然私钱犯法日蕃,有以舟筏铸江中者。诏所在纳恶钱,而奸亦不息。仪凤中,濒江民多私铸钱为业,诏巡江官督捕,载铜、锡、钅过百斤者没官。四年,命东都粜米粟,别纳恶钱百文,少府、司农毁之。时铸多钱贱,米踊贵,乃诏少府铸,寻复旧。永淳元年,私铸者抵死,邻保从坐。
武后长安中,令悬样於市,令百姓依样用钱。俄而拣择艰难,交易留滞,乃令钱非穿穴及铁锡、铜液,皆得用之,熟铜、排斗、沙涩之钱皆售。自是盗铸蜂起,江淮尤甚,吏莫能捕。先天之际,两京钱益滥,郴、衡钱才有轮郭,铁锡五铢之属皆可用之,或锡模钱,须臾千百。
玄宗开元初,宰相宋请禁恶钱,行二铢四参钱,毁旧钱不可用者。江淮有官炉钱、偏炉钱、棱钱、时钱,遣监察御史萧隐之使江淮括恶钱。隐之严急烦扰,怨嗟盈路,坐贬官。又请粜十万斛收恶钱,少府毁之。
开元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敕:“布帛不可以尺寸为交易,菽粟不可以抄勺贸有无。古之为钱,以通货币,顷虽官铸,所入无几,约工计本,劳费又多,公私之,给用不赡,永言其弊,岂无变通。往者汉文之时,已有放铸之令,虽见非於贾谊,亦无废於贤君。古往今来,时移事异,亦欲不禁私铸,其理如何?公卿百僚详议可否。”秘书监崔沔议曰:“夫国之有钱,时所通用。若许私铸,人必竞为,各徇所求。小如有利,渐忘本业,大计斯贫。是以贾生之陈七福,规於更汉令;太公之创九府,将以殷贫人。况依法则不成,违法乃有利。谨按《汉书》,文帝虽除盗铸钱令,而不得杂以铅铁为他巧者。然则虽私铸,不容奸钱。
钱不容奸,则铸者无利。铸者无利,则私铸自息。斯则除之与不除,为法正等。能谨於法而节其用,则令行而诈不起,事变而奸不生,斯所以称贤君也。今若听其私铸,严断恶钱,官必得人,人皆知禁,诫则汉政可侔,犹恐未若皇唐之旧也。
今若税铜折役,则官冶可成;计估度庸,则私钱无利。易而可久,简而难诬,谨守旧章,无越制度。且夫钱之为物,贵以通货,利不在多,何待私铸,然後足用也!”左监门录事参军刘秩议曰:“古者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管子曰:‘夫三币,握之则非有补於暖也,舍之则非有损於饱也。先王以守财物,以御人事,而平天下。’是以命之曰‘衡’。衡者,使物一高一下,不得有常。故与之在君,夺之在君。以人戴君如日月,亲君如父母,用此术也,是谓人主之权。今之钱,即古之下币也。陛下若舍之任人,则上无以御下,下无以事上,其不可一也;夫物贱则伤农,钱贱则伤贾,故善为国者,观物之贵贱、钱之轻重。夫物重则钱轻,钱轻由乎物多,多则作法收之使少,少则重,重则作法布之使轻。轻重之本,必出乎是,柰何而假於人?其不可二也;夫铸钱不杂以铅铁则无利,杂以铅铁则恶,不重禁不足以惩息。且方今塞其私铸之路,人犹冒死以犯之,况启其源而欲人之从令乎!是设陷阱而诱之入,其不可三也;夫许人铸钱,无利则人不铸,有利则人去南亩者众。去南亩者众,则草莱不垦,又邻於寒馁,其不可四也;夫人富溢则不可以赏劝,贫馁则不可以威禁,故法令不行,人之不理,皆由贫富之不齐也。若许其铸钱,则贫者必不能为。臣恐贫者弥贫而服役於富室,富室乘之则益盗。昔汉文时,吴濞,诸侯也,富埒天子;邓通,大夫也,财侔王者。此皆铸钱所致也。必欲许其私铸,是与人利权而舍其柄,其不可五也。陛下必以钱重而伤本,工费而利寡,则臣愿言其失,以效愚计。夫钱重者,犹人日滋於前,而炉不加於旧。又公钱重,与铜之价颇等,故盗铸者破重钱以为轻钱。禁宽则行,禁严则止,止则弃矣,此钱之所以少也。夫铸钱用不赡者,在乎铜贵,铜贵之由,在於采用者众矣。夫铜以为兵则不如铁,以为器则不如漆,禁之无害,陛下何不禁於人?则铜无所用,铜无所用,则铜益贱,铜贱则钱之用给矣。夫铜不布下,则盗铸者无因而铸,无因而铸,则公钱不破,公钱不破,则人不犯死刑,钱又日增,末复利矣。是一举而四美兼也。伏惟陛下熟察之。”其年十月六日,敕:“货币兼通,将以利用,而布帛为本,钱刀是末。贱本贵末,为弊则深,法教之,宜有变革。自今以後,所有庄宅、口马交易,并先用绢布、绫罗、丝绵等,其馀市买至一千以上,亦令钱物兼用,违者科罪。”二十六年,於宣、润等州置钱监。
时两京用钱稍善,米粟价益下。其後钱又渐恶,诏出钱所在置监,铸“开元通宝”钱,京师库藏皆满。天下盗铸益起,广陵、丹阳、宜城尤甚。京师权豪岁岁取之,舟车相属。江淮偏炉钱数十种,杂以铁锡,轻漫无复钱形。公铸者号官炉钱,以一当偏炉钱七八,富商往往藏之,以易江淮私铸者两京钱有鹅眼、古文、纟延环之别,每贯重三四斤,至翦铁而缗之。宰相李林甫请出绢布三百万匹,平估收钱,物价踊贵,诉者百万人。兵部侍郎杨国忠欲招权以市恩,扬鞭市门曰:“行当复之。”明日,诏复行旧钱。天宝十一载,又出钱三十万缗,易两市恶钱;出左藏库排斗钱,许民易之。国忠又言非铁锡、铜沙、穿穴、古文,皆得用之。是时增调农人铸钱,既非所习,皆不聊生。内作判官韦伦请厚价募工,繇由役用减而鼓铸多。天下炉九十九:绛州三十,扬、润、宣、鄂、蔚皆十,益、郴皆五,洋州三,定州一。每炉岁铸钱三千三百缗,役丁匠三十,费铜二万一千二百斤、钅三千七百斤、锡五百斤。每千钱费钱七百五十。天下岁铸三十二万七千缗。
肃宗乾元元年,户部侍郎第五琦以国用未足,币重货轻,乃请铸“乾元重宝”钱,径一寸,每缗重十斤,以一当十,与“开元通宝”参用。及琦为相,又铸重轮乾元钱,一当五十,每缗重十二斤。与三品钱并行。法既屡易,物价腾踊,斗米至七千钱,死者满道。初,有“虚钱”,京师人人私铸,并小钱,坏钟、像,犯禁者愈众。郑叔清为京兆尹,数月榜死者八百馀人。上元元年,减重轮钱以一当三十,“开元”旧钱与乾元十当钱,皆以一当十,碾鬻受,得为实钱,虚钱交易皆用十当钱,由是钱有虚实之名。
史思明据东都,铸“得一元宝”钱,径一寸四分,以当“开元通宝”之百。
既而恶“得一”非长祚之兆,改其文曰“顺天元宝”。代宗即位,“乾元重宝”钱以一当二,重轮钱以一当三,凡三日而大小钱皆以一当一。自第五琦更铸,犯法者日数百,州县不能禁止,至是人甚便之。其後民乾元、重轮二钱铸为器,不复出矣。
当时议者以为:“自天宝至今九百馀万。《王制》:上农食九人,中农夫七人。以中农夫计之,为六千三百万人。少壮相均,人食米二升,日费米百二十六万斛,岁费四万五千三百六十万斛,而衣倍之,吉凶之礼再倍,馀三年之储以备水旱凶灾,当米十三万六千八十万斛,以贵贱丰俭相当,则米之直与钱均也。田以高下肥瘠丰耗为率,一顷出米五十馀斛,当田二千七百二十一万六千顷。而钱亦岁毁於棺瓶埋藏焚溺,其铜贵钱贱,有铸以为器者,不出十年,钱几尽,不足以周当世之用。”诸道盐铁转运使刘晏以江、岭诸州,任土所出,皆重粗贱弱之货,输京师不足以供道路之直。於是积之江淮,易铜铅薪炭,广铸钱,每岁得十馀万缗,输京师及荆、扬二州,自是钱日增矣。
建中元年九月,户部侍郎韩洄上言:“江淮钱监,岁共铸钱四万五千贯,输於京师,度工用转送之费,每贯计钱二千,是本倍利也。”今商州有红崖冶出铜益多,又有洛源监久废不理。请增工凿山以取铜,兴洛源故监,置十炉铸之,岁计出钱七万二千贯,度用工转送之费,贯计钱九百,则浮本矣。其江淮七监请皆停罢。”从之。
二年八月,诸道盐铁使包佶奏:“江淮百姓近日市肆交易钱,交下粗恶,拣择纳官者三分才有二分,馀并铅锡铜荡,不敷斤两,致使绢价腾贵,恶钱渐多。
访闻诸州山野地窖,皆有私钱,转相货易,奸宄渐深。今後委本道观察使明立赏罚,切加禁断。”
贞元九年正月,张滂奏:“诸州府公私诸色铸造铜器杂物等。伏以国家钱少,损失多门。兴贩之徒,潜将销钱一千为铜六斤,造写器物,则斤直六百馀。有利既厚,销铸遂多,江淮之,钱实减耗。伏请准从前敕文,除铸镜外,一切禁断。”
十年六月,敕:“今後天下铸造、买卖铜器,并不须禁止,其器物约每斤价直不得过一百六十文。委所在长吏及巡院同勾当访察,如有销钱为铜者,以盗铸钱罪论。”十四年十二月,盐铁使李若初奏:“诸道州府多以近日泉货数少,缯帛价轻,禁止见钱不令出界,致使课利有缺,商贾不通。请指挥见钱任其往来,勿使禁止。”从之。
宪宗以钱少,复禁用铜器。时商贾至京师,委钱诸路进奏院及诸军、诸使富家,以轻装趋四方,合券乃取之,号“飞钱”。京兆尹裴武请禁与商贾飞钱者,搜索诸坊,十人为保。盐铁使李巽以郴州平阳铜坑二百八十馀,复置桂阳监,以两炉日铸钱二十万。天下岁铸钱十三万五千缗。命商贾蓄钱者,皆出以市货,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唯银无益於人,五岭以北,采银一两者流他州,官吏论罪。
元和四年,京师用钱缗少二十及有铅锡钱者,捕之;非交易而钱行衢路者,不问。复诏采五岭银坑,禁钱出岭。六年,货易钱十缗以上者,参用布帛。蔚州三河冶距飞狐故监二十里而近,河东节度使王锷置炉,疏拒马河水铸钱,工费尤省,以刺史李听为使,以五炉铸,每炉月铸钱三十万。自是河东锡钱皆废。自京师禁飞钱,家有滞藏,物价顿轻。判度支卢坦、兵部尚书判户部事王绍、盐铁使王播请许商人於户部、度支、盐铁三司飞钱,每千缗增给百钱,然商人无至者。
复许与商人敌贯而易之,然钱重币轻如故。宪宗为之出内库钱五十万缗市布帛,每匹加旧估十之一。会吴元济、王承宗连衡拒命,以七道兵讨之,经费屈竭。皇甫建议,内外用钱每缗垫二十外,复抽五十送度支以赡军。
十二年敕:“自今文武官僚,不问品秩高下,并公郡县主、中使,下至士庶、商旅、寺观、坊市,所有私贮见钱,并不得过五千贯。如有过此,许从敕出後,限一月市别物收贮。如限内未了,更请限亦不得过两月。限满违犯者,白身人处死;有官人等闻奏科贬,其贮钱纳官,五分取一充赏。”时京师里区肆所积,多方镇钱,如王锷、韩弘、李惟简,少者不下五十万贯。於是竞买地屋以变其钱,而高赀大价多依倚左右军官钱为名,府县不能究治,竟不行。
先是,三年,诏:“应天下商贾先蓄见钱者,委所在长吏,令收市货物,官中不得辄有程限,逼迫商人,任其货易,以求便利。周岁之後,此法遍行,朕当别立新规,设蓄钱之禁。所以先有告示,许其方员,意在他时行法不贷。”
按:後之为国者,不能制民之产,以均贫富,而徒欲设法,以限豪强兼并之徒。限民名田,犹云可也;限民蓄钱,不亦甚乎!然买田者志於吞并,故必须上之人立法以限其顷亩;蓄钱者志於流通,初不烦上之人立法以教其懋迁也。今以钱重物轻之故,立蓄钱之限,然钱重物轻,正藏钅强逐利者之所乐闻也。人弃我取,谁无是心?正不必设法禁以驱之,徒开告讦之门而重为烦扰耳。
穆宗即位,京师鬻卖金银十两亦垫一两,籴米盐百钱垫七八。京兆尹柳公绰以严法禁止之。寻以所在用钱垫陌不一,诏从俗所宜,内外给用,每缗垫八十。
宝历初,河南尹王起请销钱为佛像者以盗铸钱论。
太和三年,诏佛像以铅、锡、土、木为之,饰带以金银、石、乌油、蓝铁,唯鉴、磬、钉、、钮得用铜,馀皆禁之,盗铸者死。是时峻盐铁钱之禁,告千钱者赏以五千。
四年,诏积钱以七千缗为率,十万缗者期以一年出之,二十万以二年。凡交易百缗以上者,匹帛米粟居半。河南府、扬州、江陵府以都会之剧,约束如京师。
未几皆罢。八年,河东锡钱复起,盐铁使王涯置飞狐铸钱院於蔚州,天下岁铸钱不及十万缗。文宗病币轻钱重,诏方镇纵钱交易。时虽禁铜为器,而江淮、岭南列肆鬻之,铸千钱为器,售利数倍。宰相李请加炉铸钱,於是禁铜器,官一切为市之。天下铜坑五十,岁采铜二十六万六千斤。及武宗废浮屠法,永平监官李郁彦请以铜像、钟、磬、炉、铎皆归巡院,州县铜亦多矣。盐铁使以工有常力,不足以加铸,许诸道观察使皆得置钱坊。淮南节度使李绅请天下以州名铸钱,京师为京钱,大小径寸如开元通宝,交易禁用旧钱。会宣宗即位,尽由会昌之政,新钱以字可辩,复铸为像。昭宗末,京师用钱八百五十为贯,每百才八十五,河南府以八十为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