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教给尔用人的绝招:知人善恶,则为大智。《尚书》: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欢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颖达曰:皋陶述此修身亲人之道,以告禹,在于知人善恶,择而信任之,在于能安下民,为政以安定之也。禹惊而答曰:吁!人君如是,能知人能安民,惟帝尧犹其难之,况余人乎?知人善恶则为大智,能用官,得其人矣。能安下民则为惠政,众民皆归之矣。此不易之理也。若帝尧能智而惠则当朝无奸佞,何忧惧于欢兜之佞而放之。何须远迁徙于有苗之君?何畏惧于彼巧言令色,为甚佞之人?故古之明王用人,必先六征以尝之,然后任之。任人之际,国之安危,民之休戚系焉。故不可不审也。审者,谓核其实也。若核而得实,信使守约,廉使分财,官无旷职,职无虚位,务成而事济矣。惟人君不可不慎审其官也。《左传》曰:“举不失职,官不易方。”亦审官之义也。]【原文】夫设官分职,所以阐化宣风。[《周礼》曰:“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设官分职,谓置三公六卿,各有所职而百事举也。既各有所职而百事举矣,所以得阐扬德化,宣布风教,以齐庶物。]
【译述】一个国家首先设百官,分职守,这样就可以百事俱兴。然后才能做到阐扬德化,宣布风教,以教化天下万民。
【原文】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任,用也。制,裁也。]直者以为辕,[辕,辀也。方言,楚卫之间,辕谓之辀。言挺直之木,可以为辕。]曲者以为轮;[轮,谓车轮也,回旋也。言宛曲之木,可以为轮也。]长者以为栋梁,[屋脊曰栋,负栋者曰梁。长者言其大材也,故用之于栋梁。]短者以为栱角。[《尔雅》云:栱,杙也。大者谓之栱枓也。桷,椽也,一曰屋角斜枋,一曰梠也。短者言其小材也,故用之于栱角。○按:《尔雅》:“杙,大者谓之栱”注所引多衍文。]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管子》曰:“工之制木也,大者以为舟航柱梁,小者以为楫楔,修者以为榈榱,短者以为侏儒。无小大修短,皆得其所宜。”此之谓也。]【译述】所以明智的君主任人选官,就好象能工巧匠选用木料一样,直的就让它做车辕,曲的就让它做车轮;长的就用它做栋梁,短的就用它做拱角。总之,不管是曲的直的,还是长的短的,都能派上用场。
【原文】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言明哲之君,擢用人材,亦如巧匠制木也。]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军势》有曰:使愚,使贪,使勇,使怯。是也。]
【译述】圣明的君主选用人才,和能工巧匠选用木料是一个道理。如果是有智慧的人,就用他的谋略;如果是比较愚笨的人,就使用他的蛮力;如果是勇敢的人,就使用他的威武;如果是胆小的人就使用他的谨慎;如果是既不算太聪明也不算太笨、既不是很勇敢也不是特别胆小的,就用他综合起来的能力和特点。【原文】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良匠能尽其木之性而用,是无弃遗之材;明主能尽其人之行而用是无弃遗之士。斯二者,惟良匠明主及之。]不以一恶忘其善;[《左传》曰:“善不可弃,恶不可长。凡人未有不偶入于恶者,但恶有小大、改与弗改也至如流毒于物,长而不悛,斯恶之大者也。未离于恶,则不知恶以为恶。未入于善,则不知善以为善。人苟有累善,是即知善以为善矣。此可引而归之全善也。倘因而有一恶,亦偶然耳。遽可以今日之一恶,忘其前日之累善哉!此为记恶忘善也。且掩其恶以扬其善,而诱人入于善,尚惧不肯归之。况张其恶而匿其善乎?是则为弃之矣。]勿以小瑕掩其功。[前汉《陈汤传》曰:“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瑕者,玉之玷也。言人有微过,如玉有小瑕,不可因其瑕而弃其玉,见其过而忘其功。《刘子》所谓:见朱橘一子蠹,因剪树而弃之;睹缛锦一寸点,乃全疋而燔之。无乃不可乎?]割政分机,尽其所有。[盖谓设官分职,当各随其材之长短、小大所有而用之,不可求其备也。]
【译述】所以,对于一个良好的工匠来说,没有没用的材料;对于一个圣明的君主来说,没有没用的人。对于一个人,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件坏事,就忘掉他做过的所有的好事。使用一个人才,也不能因为他有一点小的过错,就抹杀掉他所有的功绩。作为国家,应该根据不同的政务,分设不同的职能部门来管理。这样就可以人尽其用,而不是对人才求全责备。
【原文】然则函牛之鼎,不可处以烹鸡;[三礼鼎器图曰:鼎有牛、羊、豕三鼎,古制也。牛鼎受一斛,天子饰以黄金,诸侯饰以白金,口径、底径及深俱一尺五寸。三足如牛,每足上以牛角饰之。羊鼎受五斗,大夫以铜为之,无饰。口径、底径俱一尺,深尺一寸。豕鼎受三斗,口径、底径皆八寸,深九寸。士以铁为之,无饰。后汉《边让传》曰:“函牛之鼎以烹鸡,多汁则淡而不可食;少汁则熬而不可熟。”又《庄子》曰:“函牛之鼎沸,蚁不得措一足焉。”又《吕氏春秋》曰:“白圭对魏王曰:‘市邱之鼎以烹鸡,多洎之则淡不可食,少洎之则焦而不可熟也。’”函,容也。洎,汁也。此言大不可小用。]捕鼠之狸,不可使以搏兽;[言非其敌也。吴起谓魏文侯曰:“云云不择其人而用之,是如伏鸡之搏狸,乳狗之犯虎,虽有斗心,随之死矣。”狸搏兽,犬犯虎,何异哉。
言小不可大用。]一钧之器,不能容以江汉之流;[《刘子》曰:“一钧之器,不可容于泉流。”三十斤为钧。江水出岷,《广雅》曰:“江,贡也。”《风俗通》曰:“出珍物可贡献也。”《释名》曰:“江,共也。小水流入其中,所公共也。”《禹贡》有中江、北江、三江、九江。令人谓川之大者皆曰江。汉,《天河诗》云:“维天有汉。”又,水名。今人呼阳逻之水为汉江。言轻不可重用也。]百石之车,不可满以斗筲之粟。[《刘子》曰:“万锺之鼎,不满以盂水。”百,数名,什十为百。石,量名,四钧名石,重百二十斤。又十斗为石。车者,舍也。
车,尺遮反。《古史考》曰:黄帝作车,引重致远。少昊时,加牛。禹时,奚仲加马。车又音居,车,居也。《周礼》注:坐乘曰车。又安车。凡妇人,车皆坐乘。又《周礼》:“王后安车。”《礼记》:“致仕乘安车。”斗,十升为斗。筲,竹器也,可容斗二升。语曰:“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粟,禾子也,谷粟也。粟,六种之首也。言重不可轻用也。]何则?大非小之量,轻非重之宜。[此承上文,言大小轻重当随其器而用之,不可强其所不能也。]
【译述】不过,用人一定要量才而用。能容纳一头牛的大鼎,就不适合用来煮鸡,这是说大不可小用的道理;狸猫只能捕鼠,不可以让它去与猛兽搏斗,这是说小不可大用的道理;只能放三十斤东西的容器,不能让它去容纳长江和汉水,这是说轻不可重用的道理;能装几百石粮食的车,如果你只放几斗几升谷粟,那么它就不能装满,这是说重不可轻用的道理。这么说来,大的东西和小的东西容量不一样,将轻的东西当重的东西用,就会不适宜。
【原文】今人智有短长,能有巨细。[《亢仓子》曰:政术至要,力于审士。士有才行,比于一乡,委之乡;才行比于一县,委之县;才行比于一州,委之州;才行比于一国,委之国政。而后乃能无伏士矣。言要量忖授职也。]或蕴[蕴,聚也。又蓄也。]百而尚少,或统[统,总也。
又纪也。]一而为多。有轻才者,不可委以重任;[《王命论》曰:“楶棁之材,不荷栋梁之任。”又黄石公有曰:“腐木不可以为柱,庸人不可以为主。”言智小不可以谋大也。楶,音节。棁,之劣反。皆小材也。]有小力者,不可赖以成职。[后汉仲长统《损益篇》曰:“小智居大位,庶绩不咸熙。”东莱先生曰:“举千钧之鼎者,非乌获则不可;游万仞之渊者,非津人则不可。”又《韩非子》曰:小知不可使谋事,小忠不可使主法。此言德狭不可以处广也。“成”字疑是“大”字。]
【译述】人与人的智慧和能力是有区别的,有的人智慧多,能力大,有的人智慧少,能力小。对于才能小的人,不能让他担当重任。对于能力不大的人,不能给他大的职务。
【原文】委任责成,不劳而化,[此谓人君委任既得其人,可以深居高拱,惟责成而已。故曰不劳而治化也。]此设官之当也。[若大小轻重各适其用,可谓设官之允当也。]斯二者治乱之源。[一治一乱在乎得人失人,故云斯二者治乱之本原。故《书》曰:“谓治乱在庶官。”此之谓也。]
【译述】君主如果委任官员合适,那么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操劳就可以把国家治理好。如果是这样,那说明设官分职,任用人员是比较允当的。国家的治与乱,都在于得人和失人。用人得当还是失当,这是国家治乱的根本原因。
【原文】立国制人,资股肱以合德;[《四子讲德论》曰:“盖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明其一体,相待而成。”《书》曰:“股肱惟人,良臣惟圣。”夫手足具乃成人;忠良备乃成圣。《书》曰:“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力钧则有德者胜,合德则秉义者强。]宣风道[道,去声。]俗,俟明贤而寄心。[宣,播也。道,导也。言宣播仁风,教导美俗,须待明哲贤能之人,托以衷赤则可。]
【译述】作为一个国家来治理万民,要依靠忠良之臣共同的德行;宣播仁风,化导美俗,要寄托在明哲贤能的人的身上。
【原文】列宿腾天,助阴光之夕照;[列宿,星宿也。阴光,月也。言众星虽小,腾布于天,亦可以助月未明之光也。]百川决地,添溟渤之深源。[百川,百川之水也。溟渤,海也。言百川之水,决流于地,虽微亦可资添大海。李斯有曰:“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海月之深,朗犹假物而为大。[以海之深、月之明,犹藉群物以成光大耳。物,谓列宿、百川也。]君人御下,统极理时,[人君在上临下,统总三极,循理四时。]独运方寸之心,以括九区之内,不资众力,何以成功?[《尹文子》曰:天下万事,不可备能,择其能于一人,则贤圣其犹病诸。设一人能备天下之事,能左右前后之宜,远近迟速之间,必有不兼者焉。苟有不兼,于治阙矣。全治而无阙者,大小多少各当其分。言人君运营方寸之小,包括九区之大,若不设官分职,以独力何得成其功业。又《汉书》有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
【译述】星星虽然很小,但它们列布于天空,也可以给晚上的月照增加光芒;地上的小小河流,水虽然很少,但也可以给大海增添一点水。大海那么深广,月亮那么明朗,仍然需要借助其他的东西来壮大自己。作为国君,居上临下,总统三极,循理四时,以自己的方寸之心,来料理整个天下的事务,如果不去借助众人的智慧和力量,怎么能够成功呢?
【原文】必须明职审贤,择材分禄。[《书》曰:“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又孔子曰:与其食浮于人,宁若人浮于食。禄胜己则近贪,己胜禄则近廉。故必须明辨职位大小,审实贤俊可否,选择材能短长,分颁其爵禄。]得其人则风行化洽,[用人当,则必仁风流行,教化浃洽矣。]失其用则亏教伤人。[用人不当,则必亏坏风教,灭伤人伦也。]故云则哲惟难,良可慎也![此即《审官》篇目下引《皋陶谟》书语之事也。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谓人君设官分职以治天下,其要在于知人。知人之难,尧舜犹病诸,矧乎他者,可不慎欤?故太宗重戒之切如此。]
【译述】所以必须明辨职位大小,审识贤俊可否,选择材能短长,分颁他们的爵禄。如果用人得当,就会仁风流行,教化得施;如果用人不得当,就会教化不行,有伤人伦。因此说,知人善任非常重要,就连尧帝也感觉到知人很难,一定要慎重对待啊!审官释评求贤一般是指寻访一个或几个杰出的人才,为皇帝出谋划策。只要皇帝自己不是糊涂蛋,主观上又愿意,大都能求到贤才。审官,或者说选官,则不一样,选官是选择全国各级官吏,要了解人,考察众多的人的才学和品行。求贤固然很难,但选官在某种程度上比求贤更难。所以《尚书》说,审官知人,连尧帝都感到不易。一个国家就好象一座房子,各级官吏是支撑这座房子的栋梁,这座房子是否牢固,就要看这些栋梁是不是真材实料。我们都知道封建时代是一个人治社会,所谓人在则政举,人走则政散。一个国家因为有了一个好的宰辅重臣,因而走向繁荣。一个州县、地区,因为有了一个勤政廉洁的地方官,因而风俗淳正,百姓富裕。这样的例子可以说太多了。
有一个大家熟知的故事叫西门豹治邺。战国时候的魏国,有一个地方叫邺,这个地方由于地方官糊涂,一度搞得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后来魏文侯派遣西门豹任邺令,去治理邺地。西门豹上任后,首先了解到,原来这个地方水旱灾害比较严重,但以前的地方官不去整治水利,而是宣扬迷信。说漳河水中有一个河神,叫河伯,他主宰着水旱吉凶。百姓每年都要给河伯娶妇,否则,河伯就要降灾惩罚这个地方。于是每年都要有无辜的年轻女子,被活活地扔进漳河。当地百姓为此而逃的非常多,几乎十室九空。而当地的一些刁滑之徒,也趁机从中渔利。
西门豹得知这些情况后,严厉地惩治了那些兴妖作怪的巫婆神汉,同时也教育了愚昧的群众。从此这个地方废除了给河伯娶妇的陋习。接着,西门豹带领当地群众整修水利,开凿了十二条排灌渠,引彰河水灌溉农田,并改良当地土壤,发展农业生产。
经过西门豹的治理,邺地很快就富裕了起来,过去逃走的百姓也都陆续返了回来。这个地方从一片荒芜变得充满生机,这都是因为魏文侯任用了西门豹这样一个好官。
一个地方会因人而治,也会因人而废。这个道理历代封建君主都懂,而且也都很重视。所以历朝历代,选拔官吏都十分认真,有的是中央直接任命,有的是地方推荐,中央任命。但在中国古代,实行时间最长、采用最多的方法,大概要算是用科举考试来选拔人才的制度了。科举制从发端到完善,一直到晚清寿终正寝,形成一套比较完备的选拔人才的做法。在历代人才的选拔方面,确实起过十分重要的作用。但科举制并没有彻底解决知人善任,选贤任能的问题。
科举考试只能选拔学问方面的人才,对一个人的品行是没法通过考卷来评判的。加之科举考试的作弊现象和其他弊端,使得科举制远远不能成为理想的选拔良吏的途径。
任命官吏几乎是历代封建政府都感到头疼的一件事,也是历朝历代都无法解决好的一个棘手问题。原因在哪儿呢?归根结底,还是个政治体制的问题,还是个利益分配的问题。毋庸讳言,皇帝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都要将皇亲国戚封王封侯,上行下效,皇帝下面的官员也要想法设法提拔自己的亲信,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加之封建时代是一个权力至尊的时代,对权力很少监督和制约,这样,即便选拔了有品行的官吏,时间久了也会腐化堕落。
在中国古代,老百姓总是期盼能有清官。而事实上青天大老爷太少了。一个包青天,被中国人传诵了上千年,而包青天也只不过是老百姓的一种美好想象的化身。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封建社会是一个人治社会,这是其致命的弱点。因此选拔官吏的态度再认真,方法再奇巧,都无助于事情的圆满解决。在今天看来,问题似乎并没有那么复杂。民主选举,法制监督,许多问题会变得简单得多。要想使官吏廉洁公正,勤政爱民,关键要靠一种机制来维持。当然我们不能在这方面苛求唐太宗。相反,我们只能说,唐太宗在选官任人方面,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值得借鉴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