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
武后临朝,垂拱元年,郊丘、明堂诸祭,以高祖、太宗、高宗并配(详见《郊祀门》)。四年,毁乾元殿,於其地作明堂。明堂成,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层:下层法四时,各随方色;中层法十二辰,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法二十四气,亦为圆盖,上施铁凤,高一丈,饰以黄金。中有巨木十围,上下通贯,而、栌、掌、、藉以为本。下施铁渠,为辟雍之象,号曰万象神宫。宴赐群臣,赦天下,纵民入观。改河南为合宫县。又於明堂北起天堂五级,以贮大像,至三级,则俯视明堂矣。僧怀义以功拜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侍御史王求礼上书曰:“古之明堂,茅茨不翦,采椽不斫。今者,饰以珠玉,图以丹青,铁入,金龙隐雾。昔殷辛琼台,夏癸瑶室,无以加也。”太后不报。
永昌元年正月朔,大享万像神宫。太后服衮冕,大圭,执镇圭为初献,皇帝为亚献,太子为终献。先诣昊天上帝座,次高祖、太宗、高宗,次魏国先王,次五方帝座。太后御明堂受朝贺,布政於明堂,复御明堂享群臣(天授二年革命,以武氏祖宗配享明堂,唐三帝亦同配)。
中宗神龙元年九月,亲享明堂,合祭天地,以高宗配。季秋大享,复就圜丘行事。
玄宗开元五年,幸东都,将行大享之礼,以武太后所造明堂有乖典制,遂坼,依旧造乾元殿。每临御,依正殿礼。自是驾在东都,常以元日、冬至於乾元殿受朝贺。季秋大享,依旧於圜丘行事。
十年,复题乾元殿为明堂,而不行享礼。
二十年,季秋大享於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睿宗配,又以五方帝、五官从祀,笾、豆、樽、之数与雩礼同。
二十五年,驾在西京,诏将作大匠康素诣东都毁武后所创明堂。素言:“则天时以木为瓦,夹漆之,毁之劳人。”乃去其上层,易以真瓦,依旧改为乾元殿。自是迄唐之世,季秋大享皆寓圜丘。
代宗永泰二年,礼仪使杜鸿渐奏:“季秋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请以肃宗配。”制可。
宪宗元和元年,太常礼院奏:“季秋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今太庙享礼毕,大享之日,准礼合奉皇考顺宗配神作主。”诏曰:“敬依典礼。”
十五年(时穆宗已即位),礼院奏:“大享明堂,案礼文皇考配坐。今奉宪宗配神作主。”诏曰:“敬依典礼。”
◎唐开元礼
△皇帝季秋大享於明堂仪将祀,有司卜日,如别仪。前祀七日,戒誓百官。皇帝散斋、致斋,并如圜丘仪。(祀官斋戒同)
△陈设
前祀三日,尚舍直长施大次於明堂东门之外道北,尚舍奉御铺御座。守宫设文武侍臣次於大次之後,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俱北向。诸祀官次於璧水东门之外道南,从祀官文官九品以上於祀官之东,东方、南方蕃客又於其东,俱重行,每等异位,北向西上;介公、阝公於璧水西门之外道南,武官九品以上於介公、阝公西,西方、北方蕃客又於其西,俱重行,每等异位,北向东上(褒圣侯於文武三品之下。若有诸州使人,分方各於文武官之後。摄事无大次已下仪。守宫设祀官公卿已下次於璧水东门外道南,北向西上)。设陈馔幔於璧水、东门之内道北,南向。前祀二日,太乐令设宫悬之乐於明堂前庭,如圜丘之仪。右校清埽明堂。内官、郊社令积柴於燎坛(其坛於乐悬之南),方一丈,高丈二尺,开上南出户,方六尺。前祀一日,奉礼设御位堂之东南,西向;设祀官公卿位於东门之内道南(摄事设祀官公卿位於明堂东南),执事者位於公卿之後,近南,每等异位,俱重行,西面北上。设御史位於堂下,一位在东南,西向;一位在西南,东向,令史各陪其後。设奉礼位於乐悬东,赞者二人在南,差退,俱西向;设协律郎位於堂上午陛之西,东向;设太乐令位於北悬之间(摄事於此下便设望燎位於柴坛之北,南向,无太祝已下至褒圣侯之位也)。太祝奉玉帛位於柴坛之南,皆北向。设从祀文官九品已上於执事之南,东方、南方蕃客又於其南,俱每等异位重行,西向北上。介公、阝公位於西门之内道南,武官九品已上於介公、阝公之後。西方、北方蕃客於武官之南,俱每等异位重行,东面北上(其褒圣侯於文武三品之下。若有诸州使人,分位各於文武官之後)。又设祀官及从祀群官等门外位於东门外道南,皆如设次之式。设牲榜於东门之外,当门,西向南上,牲数如雩祀之仪。设酒樽之位明堂之上下:昊天上帝太樽二、著樽二、牺樽二、山二,在室内神座之左;象樽二、壶樽二、山二、在堂下东南,西向。配帝著樽二,牺樽二、象樽二、二,在堂上神座之左。五方帝各太樽二、著樽二、牺樽二、一,各於室内神座之左,内向。五帝各著樽二,在堂上,各於神座之左,俱内向。五官各象樽二,在阶下,皆於神座之左,俱右向(堂上之樽皆於坫,阶下之樽皆藉以席,俱加勺、幂设爵於樽下)。设御洗於东阶东南(摄事设祀官洗),亚献之洗又於东南,俱北向。水在洗东,篚在洗西南肆(篚实以巾爵)。设五官、洗、篚、幂,各於酒樽之左,俱右向,其执樽、、篚、幂者,各位於其後。各设玉币之篚於堂之上下、樽坫之间。祀日未明五刻,太史令、郊社令升,设昊天上帝神座於明堂太室之内,中央南向,席以藁秸;设睿宗大圣真皇帝神座於上帝之东南,西向,席以莞。设青帝於木室,西向;赤帝於火室,北向;黄帝於太室南户之西,北向;白帝於金室,东向;黑帝於水室,南向,席皆以藁秸。
设太昊、炎帝、轩辕、少昊、颛顼之座,各於五方帝之左,俱内向,差退(若非明堂五室,皆如雩祀、圜丘设座之礼)。设五官座於明堂之庭,各依其方,俱内向,席皆以莞。设神位各於座首。
△省牲器
△銮驾出宫并如圜丘仪
△奠玉帛
祀日未明三刻,诸祀官各服其服。其设樽玉帛,升行埽除,门外位仪,舞人就位,皇帝出行宫之次,群官入就位,近侍臣陪从仪,并同圜丘(摄事亦如圜丘)。皇帝至版位,西向立(每立定,太常卿与博士退立於左),太常卿前奏称“请再拜”,退复位,皇帝再拜。奉礼曰“众官再拜”,众官在位者皆再拜。谒者引诸献官俱诣东陛升堂,立於樽所。太祝与献官皆跪取玉币於篚,立於东南隅,西向北上;五方帝五配帝太祝立於西南隅,东向北上。五方帝、五官、诸太祝及献官又取币於篚,立於樽所。太常卿引皇帝,《太和之乐》作(皇帝每行,皆奏《太和之乐》),皇帝升自南陛,侍中、中书令已下及左右侍卫量人从升(已下皆如之。摄则谒者引太尉升南陛,奠玉、帛),皇帝升堂北面立,乐止。太祝加玉於币,以授侍中,侍中奉玉帛西向进,皇帝镇圭,受玉帛(凡受物皆镇圭,奠讫,执圭,俯伏,兴),登歌作《肃和之乐》,以大吕之均。太常卿引皇帝进,北向跪奠於昊天上帝神座,俯伏,兴。太常卿引皇帝立於南方,北面。五方帝之太祝奉玉帛各奠於神座,还樽所。皇帝再拜讫,太祝又以配帝之币授侍中(摄事皆谒者赞授太尉,上下皆然),侍中奉币西向进,皇帝受币,太常卿引皇帝进,西面跪奠於睿宗大圣真皇帝神位前,俯伏,兴。太常卿引皇帝立於东方,西向。五帝之献官各奠币於神座,各还五官之祝次,奠币神座,各还樽所。皇帝再拜讫,登歌止。太常卿引皇帝,乐作;皇帝降自南陛,还版位,西向立,乐止。初,拜官拜讫,祝史皆奉毛血之豆立於堂下,於登歌止,祝史奉毛血各由其阶升,诸太祝迎取於堂上,俱进奠於神座,诸太祝与祝史退立於樽所。
△进熟
皇帝既升奠玉帛,其设馔、盥洗樽爵,一如圜丘之仪(摄则太尉既升奠)。
太常卿引皇帝立於南方,北向,太祝一人持版进於皇帝之右,西面,跪读祝文曰:
“维某年岁次某月朔日,子嗣天子臣某敢昭告於(摄事云“天子臣某谨遣太尉封臣名,敢昭告於”)昊天上帝:惟神覆焘群生,陶甄庶类,不言而信,普博无私。
谨择元辰,率恒礼,敬以玉帛、牺齐、粢盛、庶品,肃恭祀,式展诚敬。皇考睿宗大圣真皇帝配神作主。尚享。”讫,兴,皇帝再拜。初,读祝文讫,乐作;太祝进奠版於天帝神座,还樽所,皇帝拜讫,乐止。太常卿引皇帝诣配帝酒樽所,执樽者举幂,侍中取爵於坫,进,引皇帝受爵。侍中赞酌齐讫,乐作,太常卿引皇帝进睿宗大圣真皇帝座前,西向跪,奠爵,俯伏,兴,太常卿引皇帝立於东方,西向,谒者五人引五方帝之太祝诣洗盥手,俱取匏於坫,酌齐,各进奠於其神座前,还樽所,乐止。配帝太祝一人持版进於皇帝之左,北面,跪读祝文曰:“维某年岁次月朔日,孝子开元神武皇帝臣某敢昭告於皇考睿宗大圣真皇帝:
祗率旧章,肃恭恒礼,敬致祀於昊天上帝。惟皇考德光宇宙,道叶乾元,申锡无疆,实膺严配。谨以制币、牺齐、粢盛、庶品,肃恭明荐,侑神作主。尚享。”讫,兴,皇帝再拜。初,读祝文讫,乐作;太祝进奠版於神座前,还樽所,皇帝拜讫,乐止。太常卿引皇帝南方北向立,乐作。其饮福、还宫,并如圜丘仪(摄事亦同雩祀摄事)。
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睿宗大圣真皇帝配座,又以五方帝、五帝、五官从祀(笾豆等如冬至,都七十座)。宋初,因唐旧制,每岁冬至圜丘,正月上辛祈,孟夏雩祀,季秋大享,凡四祭昊天上帝。
太宗雍熙元年,以太祖配上帝。
淳化四年,诏季秋大享以宣祖配。
真宗时,季秋大享以太祖配。
仁宗时,季秋大享以真宗配。
皇二年秋九月辛亥,大享明堂,三圣并侑。
先是,宋庠建议,以今年当郊,而日至在晦,用建隆故事,宜有所避,因请季秋大享於明堂。诏从之。上谓辅臣曰:“明堂者,布政之宫,天子路寝,今大庆殿是也,况明道初已合祭天地於此。”乃下诏以大庆殿为明堂,揭御篆“明堂”二字、飞白“明堂之门”四字,祠已,藏宗正寺。
判太常寺兼仪事宋祁等检详典礼,条请:一、据明堂制,有五室。当大享时,即设昊天上帝座於太室中央,南向;配帝位於上帝东南,西向;青帝室在东,西向;赤帝室在南,北向;黄帝在太室内少西南,北向;白帝室在西,东向;黑帝室在北,南向。今大庆殿初无五室,欲权为幔室,以准古制,每室为四户八牖;或不为幔室,即止依方设版位,於礼亦不至妨阙。其五神位,即设於庭中东南。一、明堂古制,南面三阶,三面各二阶。今大庆殿唯南向一面有两阶,其三面之制即难备设。欲於南向权设五阶,以备乘舆登降。一、明堂大享,唯真宗崇配,据礼合止告一室。伏缘乘舆入庙,仰对列圣,若专享一室,礼未厌情。今欲罢有司今年孟秋时享,请皇帝亲行朝享之礼,即七室皆遍,可尽恭虔,於礼为便。其真宗室祝册,兼告崇配之意,自馀齐宿,如南郊之仪。一、南郊礼毕,自大次辇还帷宫,钧容鼓吹导引;自帷宫还内,诸营兵夹路鼓吹奉迎。今明堂礼毕还文德殿,以须旦明登楼肆赦,缘宫禁地近,难用钧容鼓吹。其钧容合在宣德门外排列,营兵鼓吹合在驰道左右排列,欲候礼成乘舆离大次还文德殿时,自内传呼出外,计钧容及诸营鼓吹一时振作,俟乘舆至文德殿御幄,即传呼令罢。
太常礼院言:“昨赴大庆殿详度陈列天地以下神位,今参比郊坛兆上下位叙如左:殿上五室,内太室中北,昊天上帝位,皇地在左,皆南面;太祖、太宗、真宗位在东,西向。黄帝在太室中西南,北面,人帝在左,少退;青帝、赤帝、白帝、黑帝、各从本室,人帝在左,少退。神州、地、日、月、北极、天皇大帝,并设於五室之间,其位少退(五帝、神州、日、月、北极、天皇帝,郊坛为第一龛位)。五官、勾芒以下设於明堂庭中少东南,别为露幄。五纬、十二次、紫微垣内官、五方岳、镇、海、渎、岁星、真枵、钩星以下七十二位,於东西夹庑下版设(於郊坛为第二龛位)。二十八舍、黄道内天官、角宿、摄提、五方山、林、川、泽以下一百七十九位,於丹墀龙墀道东西版设(於郊坛为第三龛位)。黄道外天官及众星五方坟、衍、原、隰以下四百九十六位,并东西庑周环殿後版设,以北为上(於郊坛为内之内外位)。仿古明堂之制,又稍与坛位叙相类。及令修内司并少府、司天监量广深丈尺,约陈列祭器不至并隘。如得允当,望下司天监绘图以进。”
诏曰:“国朝三岁亲郊,即合祭天地,祖宗并配,而百神从祀。今祀明堂,而礼官所定祭天不及地,配坐不及祖宗,未合三朝之制。且移郊为大享,盖为民祈福,宜合祭皇地,奉太祖、太宗、真宗并配,而五帝、神州、地亦亲献之。
日、月、河、海诸神,悉如圜丘从祀。”因谓辅臣曰:“礼非天降地出,缘人情耳。今礼官习拘儒之旧传,昧三朝之成法,非朕所以昭孝息民也。”先是,资政殿学士、知杭州范仲淹建言:“祀明堂旷礼,宜召元老旧德陪位於庭。”乃诏南京起太子太保杜衍,西京起太子少傅任布陪祀,且供帐都亭驿待之。既而二人皆以老疾,力辞不至,遂赐衣带、器币。自後每遇大礼,而前两府致仕者率有诏召焉,然亦无至者。
按:宋初虽有季秋大享明堂之礼,然未尝亲祠,只命有司摄事,沿隋唐旧制,寓祭南郊坛。至仁宗皇二年,始以大庆殿为明堂,合祭天地,三圣并侑,百神从事,一如圜丘南郊之仪。盖当举郊祀之岁,而移其礼用之於明堂,故不容不重其事也。
嘉六年九月辛亥,大享明堂,奉真宗配。礼院言:“皇参用南郊百神之位,不应祀法。宜如隋唐旧制,设昊天上帝、五方帝位,以真宗配,而五人帝、五官神从祀,馀皆罢。又前一日亲享太庙,当时尝停孟冬之荐。考详典礼,宗庙时祭,未有因严配而辍者。今明堂去孟冬日尚远,请复荐庙。前者祖宗并侑,今用典礼独配,前者地、神州并享,今以配天而亦罢,是皆变於礼中之大者也。《开元》、《开宝》二礼,五帝无亲献仪。旧礼,先诣昊天奠献,五帝并行分献,以侍臣奠币,皇帝再拜,次诣真宗神座,於礼为允。”诏恭依,而五方帝亦行亲献。
宋祁奏:“臣切见郑康成以上天之神凡六,昊天者天皇大帝,五帝者太微五帝。王肃曰:‘天惟一神,以五帝为次神。’而诸儒附郑者多,胡据而为说云:‘凡合祭五帝,一岁有二祀:龙见之月,祭於南郊,谓之大雩,一也;九月大享於明堂,宗祀文王以配,一也。’祭明堂者,诸儒之言不同,或说:‘周家祭五天帝,皆明堂中,以五人帝及文王配;五官神坐庭中,以武王配,号曰祖、宗,礼所谓祖文王而宗武王者也。施设神位,准五行相向以为法:威仰在卯,西面;怒在午,北面;招拒在西,东面;叶光纪在子,南面。太、炎帝、黄帝、少、高辛各在其位,少退,勾芒、祝融、后土,蓐收、元冥皆在人帝下,少後。
文王坐太之南,位如主人,少退。’或曰:‘合祭之日,五精之帝皆西向。其牲,则天帝各一犊,合用十牲,文王、武王之牲用太牢,以《诗·我将篇》曰:“我将我享,维羊维牛。”文王、武王而用太牢者,以五人帝各专配一天,为之主,主足为外神依止,则文王配五帝矣。不专配,则所用牲得从尽物之享云。’”
英宗治平元年冬十月,诏明堂奉仁宗配。
时礼院奏,乞与两制同议仁宗皇帝配侑明堂。钱公辅等奏曰:“三代之法,郊以祭天,而明堂以祭五帝。郊之祭,以始封之祖,有圣人之功者配焉;明堂之祭,以创业继体之君,有圣人之德者配焉。故《孝经》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又曰:‘孝莫大於严父,严父莫大於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以周公言之,则严父也;以成王言之,则严祖也。後世失礼,不足考据,请一以周事言之。臣切谓圣宋崛起,非有始封之祖也,则创业之君,是为太祖矣。太祖则周之后稷,配祭於郊者也;太宗则周之文王,配祭於明堂者也。此二配至重,万世不迁之法也。真宗则周之武王,宗乎庙而不祧者也,虽有配天之功,而无配天之祭。未闻成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而移於武王也。仁宗则周之成王也,虽有配天之功,而无配天之祭。亦未闻康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而移於成王也。以孔子之心,推周公之志,则严父也;以周公之心,摄成王之祭,则严祖也。严祖、严父,其义一也。下至於两汉,去圣甚远,明堂配祭,东汉为得。在西汉时,则孝武始营明堂,而以高帝配之,其後又以景帝配之,孝武之後无闻焉。在东汉时,则孝明始建明堂,而以光武配,其後孝章、孝安之後无闻焉。当始配之代,符严父之说,及时异事迁,而章、安二帝亦弗之变,此最为近古而合乎礼者也。有唐始在孝和时,则以高宗配之;在明皇时,则以睿宗配之;在永泰时,则以肃宗配之。礼官杜鸿渐、王涯辈皆不能推明经训,务合古初,反雷同其论,以惑时主,延及於今,牢不可破。当仁宗之初,倘有建是论者,配天之祭,常在乎太宗矣。当时无一人言者,故使宗周之典礼,不明於圣代,而有唐之曲学,流弊乎後人。愿陛下深诏有司,博谋群贤,使配天之祭不胶於严父,而严父之道不专乎配天,循宗周之典礼,替有唐之曲学。
治平元年正月上。”於是又诏台谏及讲读官与两制再详定以闻。孙等奏议曰:
“仁宗继体保成,置天下於大安者四十二年,功德於人,可谓极矣。今庙之始,遂抑而不得配上帝之享,甚非所以宣章陛下为後严父之大孝。”司马光等奏曰:“臣等窃以孝子之心,谁不欲尊其父者?圣人制礼,以为之极,不敢逾也。故祖已训高宗曰:‘祀无丰於昵。’孔子与孟懿子论孝,亦曰:‘祭之以礼。’祭则事亲者不以数祭为孝者,贵於得礼而已。前汉以高祖配天,後汉以光武配明堂,以是观古之帝王,自非建邦启土,及造有区夏者,皆无配天之文。故虽周之成、康,汉之文、景、明、章,其德业非不美也,然而子孙不敢推以配天者,避祖宗也。《孝经》曰:‘严父莫大於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其父也,故引之以证‘圣人之德,莫大於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凡有天下者,皆当以父配天,然後为孝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五帝,此乃误识《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不可以为法也。景二年,仁宗诏礼院官稽案礼典,辨崇配之序,定二祧之位,以太祖为帝者之祖,比周之后稷,太宗、真宗为帝者之宗,比周之文武,然则祀真宗於明堂以配五帝,亦未失古礼。今仁宗虽丰功美德,洽於四海,而不在二祧之位,议者乃欲舍真宗而以仁宗配明堂,恐於祭法不合。必若此行之,不独乖违典礼,恐亦非仁宗意也。
臣等窃谓宜遵旧,以真宗配五帝於明堂为便。”诏从孙等议,以仁宗配享明堂。
或问朱子曰:“《我将》之诗,乃祀文王於明堂之乐章。《诗传》以为物成形於帝,人成形於父,故季秋祀帝於明堂,而以父配之,取其成物之时也。此乃周公以义起之,非古制也。不知周公以後,将以文王配邪,以时王之父配邪?”曰:“诸儒正持此二议,至今不决,看来只得以文王配。且周公所制之礼,不知在武王之时,在成王之时。若在成王时,则文王乃其祖也,亦自可见。”又问:“继周者如何?”曰:“只得以有功之祖配之。”问:“周公郊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此说如何?”曰:“此是周公创立一个法如此,将文王配明堂,永为定例。以后稷配郊推之,自可见後来妄将严父之说乱了。”
治平四年七月(时神宗已即位),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季秋大享明堂,请以英宗皇帝配神作主,以合严父之义。”诏恭依。
熙宁四年六月,诏以今年季秋有事於明堂,冬至更不行南郊之礼。恩赏就明堂礼毕施行。
太常礼院言:“亲祀明堂,惟昊天上帝、英宗皇帝及五方帝,并皇帝亲献;五人帝、五官神位,即命分献。”从之。
元丰三年,诏:“历代以来,合宫所配,杂以先儒六天之说,朕甚不取。将来祀英宗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馀从祀群神悉罢。”
详定郊庙奉祀礼文所详定:“谨按《周礼》,有称昊天上帝,有称上帝。以义推之,称昊天上帝者,一帝而已,如‘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之类是也;称上帝者,昊天上帝及五帝,如‘类造上帝,封於大神’之类是也;称五帝者,昊天上帝不与,如‘祀五帝则张大次,小次’之类也,繇是而言,则《经》所谓‘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者,与《周礼》所称上帝同矣。其将来祀英宗皇帝於明堂,以配昊天上帝及五帝,欲以此修入仪注。”并据知太常礼院赵居锡、杨杰、王仲修,检讨杨完、何直状:“谨按《周礼·掌次职》曰:‘王大旅上帝,则张毡案;祀五帝,则设大次、小次。’又《司服职》曰:‘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明上帝与五帝异矣。则《孝经》所谓‘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者,非可兼五帝也。考之《易》、《诗》、《书》所称上帝非一。《易》曰:‘先王作乐崇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诗》曰:
‘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又曰:‘上帝是。’《书》曰:‘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又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如此类者,岂可皆以五帝而言之?自郑氏之学兴,乃有六天之说,而事非经见,至晋泰始初,论者始以为非,遂於明堂惟设昊天上帝一座而已。唐《显庆礼》亦止祀昊天上帝於明堂。今大享在近,议者犹以谓上帝可以及五帝。请如圣诏,祀英宗皇帝於明堂,惟以配上帝,至诚精,以称皇帝严父之意。”诏如赵君锡等所议。杨氏曰:“愚按《孝经》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而注疏家言明堂者,皆曰祀五帝,然则上帝之与五帝同乎,异乎?
山阴黄度曰:‘昊天上帝者,天之大名也;五帝,分王於四时者也。周人祀天於圜丘,祀上帝於明堂,皆报本也;祀五帝於四郊,所以致其生物之功也。《大宗伯》言祀昊天上帝,而不言祀五帝,义可知矣。’由此观之,则明堂祀上帝者,祀天也,非祀五帝也。而注疏家言明堂者,皆曰祀五帝,其说何从始乎?遭秦灭学,专用夷礼。汉兴,袭秦四,增之为五。自是以後,郊祀用新垣平之言,则祠五帝;明堂用公玉带之言,则祀五帝。皆以五为主,不知有上帝、五帝之分也。成帝即位,用匡衡之说改郊祀,明年,衡坐事免官,众庶多言不当变动,祭祠者遂复甘泉泰及雍五如故。夫明堂祀五帝,自武帝首行之。光武中兴以後,始建明堂,明帝、章帝、安帝遵行不变,大抵以武帝汶上明堂为法,不知周人祀上帝於明堂之意矣。是故汉儒之注释明堂者,皆云祀五帝,盖其见闻习熟然也。其後晋泰始中,有言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坐,只设昊天上帝一位。未几,韩杨建言,以汉魏故事,兼祀五帝,无祀一天者,竟复明堂五帝位,是又习熟汉魏故事而然也。抑又有甚焉者,唐开元中,王仲邱奏谓:‘享上帝,有合经义,而五帝并祀,行之已久,请二礼并行,以成大享之义。’本朝皇中,宋祁奏以上帝、五帝二礼并存,以明圣人尊天奉神之义,不敢有所裁抑。夫祀上帝於明堂,周礼也;祀五帝於明堂,汉礼也。合周、汉而并用之,既并祀五帝,又祀上帝,其义何居!是说也,创於王仲邱,袭於宋祁,後之言礼者,习熟见闻,又将循此以为不易之典。甚矣!知天之学不明,诸儒惑於古今同异,而莫知所决,行之既久,而莫觉其误也。肆我神祖,圣学高明,洞见周人明堂以文王配上帝之深意,屏黜邪说,断然行之,不以为疑。非聪明睿智不惑之主,其孰能与於此哉!”
详定礼文所言:“祀帝於南郊,以天道事之;享帝於明堂,以人道事之。以天道事之,则虽配帝用犊,《礼》所谓‘帝牛不吉,以为稷牛’是也;以人道事之,则虽天帝用太牢,《诗》所谓‘我将我享,维羊维牛’是也。梁仪曹郎朱异请明堂用特牛,故隋唐因之,皆用特牲,非所谓以人道享上帝之意也。皇大享明堂,用犊七以荐上帝、配帝、五方帝,用豕各五以荐五人帝。熙宁中,礼院议昊天上帝、配帝用犊与羊豕各一,五帝、五人用犊与羊豕各五。皆未应礼。今明堂亲祠上帝、配帝、五方帝、五人帝,谓用牛羊豕各一。”六月,太常礼院言:
“今年明堂,尚在慈圣光献皇后三年之内,请如熙宁元年南郊故事,惟祀事用乐,卤簿、鼓吹、宫架、皆备而不作。”从之。是後凡国有故,皆用此制。
又言:“按晋挚虞议,明堂之祭,备物以荐,三牲并陈,笾豆咸列,礼同人理,故配以近考。《开元》、《开宝礼》及见行仪注,明堂之享,席用藁秸,器陶匏,并与郊祀无别,殊非所谓‘礼同人理,配以近考’之意。请以莞席代藁秸、蒲越,以玉爵代匏爵,其豆、登、簋、俎、樽、,并用宗庙之器。”从之。哲宗元元年,吏部尚书吕大防等请宗祀神宗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诏以季秋择日有事於明堂。
九月辛酉,帝大享於明堂,诏:“明堂礼毕,御紫宸殿,群臣起居,不奏祥瑞。御楼惟行肆赦仪,称贺并罢。”以太常寺言司马光薨故也。
四年九月辛巳,大享於明堂。礼毕,诣景灵宫及寺观恭谢。
先时,三省言:“按天圣五年南郊故事,礼毕行劳酒之礼,如元会之仪。今明堂礼毕,请太皇太后御会庆殿,皇帝於帘内行恭谢之礼,百僚称贺讫,宣群官升殿赐酒。”太皇太后不许,诏曰:“皇帝临御,海内晏安,五经季秋,再讲宗祀,以享天心。顾吾何功,获被斯福?今有司因天圣之故事,修会庆之盛礼,将俾文武称庆於庭。吾自临决万机畏,岂以菲薄之德,自比章献之明?矧复皇帝致贺於禁中,群臣奉表於闱左,礼文既具,夫又何求?前朝旧仪,吾不敢受。将来明堂礼毕,更不受贺,百官并内东门拜表。”
六年,太常博士赵言:“本朝亲享之礼,自明道以来,即大庆殿以为明堂,至於有司摄事之所,乃尚御於圜丘。窃见南郊斋宫有望祭殿,至就行礼。”从之。
徽宗崇宁四年,诏:“营建明堂,已度地鸠工,俟过来岁,取旨兴役。”明年,以彗出西方,遂诏罢之。政和三年八月,诏立明堂於大内之丙地,徙秘书省於宣德门之东,以其地为之。
诏:“明堂之制,朕取《考工》互见之文,得其制作之本。夏后氏世室,堂修二七,广四修一;五室,三、四步,四、三尺;九阶,四旁两夹窗。考夏后氏之制,名曰‘世室’,又曰‘堂’者,则世室非庙。堂修二七,广四修一,则度以六尺之步,其堂修十四步,广十七步之半。又曰‘五室,三、四步,四、三尺者’,四步益四尺,中央土室也;三步益三尺,木、火、金、水四室也。每室四户,户两夹窗。此夏后氏之制也。商人重屋,堂修七寻,崇三尺,四阿重屋。商人名曰‘重屋’而又曰‘堂’者,非寝也。度以八尺之寻,其堂修七寻。又曰‘四阿重屋’者,阿,屋之曲也,重者屋之复也,则商人有四隅之阿,四柱复屋,则知下方也。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三代之制不相袭,夏曰‘世室’,商曰‘重屋’,周曰‘明堂’,则知皆堂也。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者,九筵则东西长,七筵则南北狭,所以象天,则知上圜也。夏商周之名虽不相袭,其制则一,唯步、寻、筵广狭不同而已。《考工记》所言三代之制,亦各互见。朕取夏后氏益土室之度,兼商人四阿重屋之制,从周人度以九尺之筵,上圆象天,下方象地,四户以合四序,八窗以应八节,五室以聚五行,十二堂以听十二朔,九阶、四阿,每室四户,夹以八窗。兼三代之制,黜诸儒之臆说,享帝、严父、听朔、布政於一堂之上,於古皆合,其制大备。宜令明堂使司遵图建立。”於是内出明堂图式,於崇政殿宣示百官,命蔡京为明堂使,蔡攸讨论指画制度,蔡、蔡、宋参详,梁师成为都监,童师敏为承受;以开封尹盛章弹压兵匠,章罢,以王革代之,复以章为参详。八月甲寅,开局兴工,日役万人,仍差天武、捧日兵士二千巡检。蔡京言:“三代之制,世室、重屋、明堂修广不相袭。夏度以六尺之步,商度以八尺之寻,而周以九尺之筵,世每近,制每广。
今若以二筵为太室,方一丈八尺,则室之中设版位,礼器已不可容,理当增广。今从周之制,以九尺之筵为度,太室修四筵(三丈六尺),广五筵(四丈五尺),共为九筵;木、火、金、水四室各修三筵,益四五(三丈一尺五寸),广四筵(三丈六尺),共七筵,益四尺五寸。十二堂,古无修广之数,今亦度以九尺之筵。明堂、元堂各修四筵(三丈六尺)、广五筵(四丈五尺),左右个各修广四筵(三丈六尺),青阳、总章各修广四筵(三丈六尺),左右个各修四筵(三丈六尺),广三筵、益四五(三丈一尺五寸),四阿各四筵(三丈六尺),堂柱外基各一筵(九尺)。堂总修一十九筵(一十七丈一尺),广二十一筵(一十八丈九尺)。”蔡攸言:“明堂五门,廊庑盖以素瓦,而门堂则以琉璃,其地则随所向,而砌以五色之石,栏柱端以铜为辟邪之象,而饰以五方所向之色。八窗、八柱则以青、黄、绿相间。堂室柱门栏柱,并以丹ぬ涂之。堂阶为三级,每级崇三尺,共为一筵。改火珠为龙之象。阶庭植松、梓、桧之木,宫门不设戟,而殿隅并垂铃云。”诏以“元堂”犯圣祖之讳,取“平在朔易”之义,改为平朔,门亦如之。仍改敷右门曰左敷佑,左承天门曰右敷佑,承天门曰平秩,更衣大次曰斋明殿。其明堂、青阳、总章、元堂、太室五门,并御书榜之。
七年,明堂成,有司请颁常视朔听朝。诏:“明堂专以配帝严父,馀悉移於大庆、文德殿。”群臣五表陈请,乃从之。
礼制局列上明堂七议:“一曰,古者朔必告庙,示不敢专。请视朝、听朔必先奏告,以见继述之意。二曰,古者,天子负南乡,以朝诸侯,听朔则各随其方。请自今御明堂正南乡之位,布政则随月而御堂,其闰月则居门焉。三曰,《礼记·月令》,天子居青阳、总章,每月异礼。请稽《月令》十二堂之制,修定时令,使有司奉而行之。四曰,《月令》以季秋之月,为来岁受朔之日。请以每岁十月,於明堂受新历,退而颁之郡国。五曰,古者天子负,公侯伯子男,蛮夷戎狄四塞之国,各以内外尊卑为位。请自今元正、冬至及朝会,并御明堂,辽使依宾礼,蕃国各随其方,立於四门之外。六曰,古者以明堂为布政之宫。自今若有御札手诏,并请先於明堂宣示,然後榜之庙堂,颁之天下。七曰,赦书德音,旧制宣於文德殿。自今请非御楼肆赦,并请於明堂宣读。”九月,诏颁朔布政自十月为始。其月,皇帝御明堂平朔左个,颁天运政治,及八年戊戌岁运历数於天下。百官常服立明堂下,乘舆自内殿出,负坐於明堂,大晟乐作,百官朝於堂下。大臣升阶进呈所颁布时令,左右丞一员跪请付外施行,宰相承制可之,左右丞乃下授颁政官,颁政官受而读之,讫,出ト门奏礼毕,皇帝降御座,百官乃退。自是以为常。重和元年九月辛卯,大享明堂,并祀五帝。
初,礼部尚书许光凝等言:“《月令》‘季秋大享帝’,说者谓遍祭五帝也。
《曲礼》‘大享不问卜’,说者谓祭五帝於明堂,莫卜也。《周官》‘太宰祀五帝,则掌百官誓戒’,说者谓祀五帝於四郊及明堂,而王安石以谓:‘五帝者,五精之君,昊天之佐也。惟其为五精之君,故分位於五室;惟其为昊天之佐,故与享於明堂。’自神宗下诏,惟以英宗配上帝,而悉去从祀群神。陛下肇新宏规,季秋大享,位五帝於其室,既无以祢概配之嫌;止祀五帝,又无群神从祀之黩。
则神宗黜六天於前,陛下正五室於後,其揆一也。”从之,乃诏从祀五帝。
礼制局言:“祀天神於冬至,祀地示於夏至,乃有常日,无所事卜。季秋大享帝,以先王配,则有常月而未有常日。《礼》不卜常祀,而卜其日,盖月有上辛、次辛,谋及卜筮,所以极严恭之意也。请明堂以吉辛为正。”
诏:“每岁季秋大享,亲祠明堂,罢有司摄事。”又诏:“明堂近在宫城,秋享实荐时事,行之久远,宜极简严。其每岁季秋亲祠,如孟月朝献礼,更不差五使、仪仗等。”自是迄宣和末岁,行亲享之礼云。
高宗绍兴元年,上合祭天地於明堂,奉太祖、太宗配祀。礼毕,不受贺,文武百官拜表称贺如仪。以嗣濮王仲为亚献,右监门卫大将军、信州防御使令话为终献。
时礼部尚书秦桧等言:“伏睹建炎恭行郊祀之礼,其时仪文制度与夫衣服、器皿之类,已不能如礼。明年渡江,国步愈艰。今岁复当郊祀,谨按冬祀大礼,神位六百九十,行事官六百七十馀员,而卤簿、仪仗、舆辇、宫架、祭器、法服,散失殆尽,及景灵宫、太庙行事与登门肆眚等礼,不可悉行。至於享,亲诣宗庙行礼,又不及天地,惟宗祀明堂,似乎简易。苟朝廷深原礼意,采先儒之说,汉武帝、孝章之制,而略其严父之文;志存享帝,而不拘於制度之末,独明堂之礼,尚或可行。乞博采群议,令有司参考典礼以闻。”
礼部尚书胡直孺议曰:“谨按百王之礼,沿革不同,而祀天地於郊丘,祀上帝於明堂,享祖宗於太庙,此三者万世不易之礼。惟仁宗皇时,大享明堂,合祭天地,并侑祖宗,遍礼百神,圣训有‘礼缘人情’之语,而文彦博以仁祖为能达礼之情,礼之变。由此观之,皇祀典本非为万世不易之礼也。国朝配祀,初无定制。自英宗皇帝始专配以近考,司马光、吕诲争之,以为绌祖进父,然卒不能夺王、孙之谄辞。其後神宗皇帝谓周公宗祀在成王之时,成王以文王为祖,则明堂非以考配明矣。王安石亦以误引《孝经》严父之文,惜乎不能将顺上意,以辨正典礼。谨按:圣宋崛起,非有始封之祖,则创业之君,太祖是也。太祖则周之后稷,配祭於郊者也;太宗则周之文王,配祭於明堂者也。此二祭者,万世不迁之法。皇宗祀,合祭天地,固宜以太祖、太宗配,当时盖拘於严父,故配帝并及於真宗。今主上绍膺大统,自真宗至於神宗均为祖庙,独跻则患在於无名,并配则几同於享。又从祀百神,在於明堂,本非典礼,或升或黜,慢渎为多。今参酌皇诏书,将来请合祭昊天上帝、皇地於明堂,奉太祖、太宗以配天,惟礼专而事简,庶几可以致力於神明。然後申饬攸司,各扬乃职,牺牲必成,粢盛必洁,衣服必备,以尽其所以致力於神之意,则一朝大典,岂特施於艰难之时,情文粗称,虽万世行之可也。”是时,太常少卿苏迟等则请用皇诏书之意,兼采景礼官之请,即常御殿,南向西上,设昊天上帝、皇地位;西向北上,设太祖、太宗、真宗神位;於殿之东庑,设圜丘第一龛九位;於殿之西庑,设方泽第一成一十六位。庶几诚意可展,仪物可备。如以不遍及列圣为未足,则大礼前一日,有亲诣太庙之文,今神主在温州,恐当命大臣於某处摄行祀事。如以不遍及百神为未足,则请即行在天庆观之大享後,择一日,取祖宗大礼既毕恭谢之文,亦命大臣简其仪物,悉举以告,亦足以尽祈报之心。”诏:“依礼部新仪,一遵皇二年诏书,仍以明堂大礼为称,於常御殿设位行礼。”
礼部言:“准诏参酌皇诏书,合祭天地於明堂,奉太祖、太宗以配。合用神位四位,元系御笔明金青字,出雕木缕金五采装莲花戏龙座,黄纱明金罩子,黄罗夹软罩子,黄罗衬褥,朱红漆腰扌舁套匣,黄罗夹帕事件,全昨缘扬州渡江失去,乞下所属制造。”从之。四年九月,有事於明堂,合祭天地,以太祖、太宗配,兼祀百神。
先时,有司请议郊祀、明堂、享之宜,礼部侍郎陈与义议曰:“臣切考国家大祀,天子躬行者,有南郊,有明堂,有祭,有恭谢。古者为郊之制,在国之南五十里,盖谓国都之南也。陛下驻跸於此,非建都之地,置设坛,固无其所。建炎戊申,举是礼於维扬者,是时以火德嗣兴,大统复集,即位之初,不可以不见帝,以礼从权,非必袭用。而况卤簿、仪物,渡江散尽,疆陲戎事,岁晚多虞,则南郊之礼在今日固不敢轻议者也。国步未定之际,奉安庙┙,权在永嘉,既已累年,若欲移徙,以便亲祠,惧失在天神灵之意,则祭之礼在今日实不可行者也。陛下躬履多虞,严恭寅畏,方与万姓请命於天,用实而去文,有祈而无报,则恭谢之礼在今日不可行者也。绅儒生又有为柴望之说者,以谓虽祖宗未之或行,而今日可以肇修。臣尝考之,其说本於《书》之《尧典》,本为巡狩之用,而周室行之於《时迈》告祭之诗,其说详於孔颖达之疏,指为封禅之事,而汉光武用之,著於泰山刻石之文。陛下遭时艰故,遵养东南,修政理戎,俟天悔祸,举兹大礼,惟务於忱,岂可托巡狩告至以有辞乎?又况柴望之祭,不及祖宗,所用时日,亦当有据。若一切损益之,则安用柴望之名哉?然则柴望之礼在今日亦不可行者也。臣窃惟明堂之礼,有汉武帝汶上之制,绍兴元年,实已行之。若再举而行,宜於今事,无戾於古典。或谓自维扬南郊之後,至於今日,再遇当郊之岁,不可以逾六年而不郊。以臣考之,郊之疏数,本无定制。真宗自景德二年祀南郊,至祥符七年而始祀东郊,则九年而後再郊矣。仁宗皇帝皇五年祀南郊,嘉元年行恭谢礼,四年行祭礼,七年行明堂礼,则逾九年而不再郊矣。
逾六年而不郊,非所疑也。或以周公严父之文为疑,则既有治平中司马光、吕诲之议,又有熙宁中祖宗之圣训与王安石之说,足以破万世之惑矣。或以并配之礼为疑,盖绍兴元年礼官之议,以谓皇之时,四方无虞,万物盛多,是以明堂合祭天地,并配祖宗。盖其说不尽不能推明所以变礼之意,是以致众人之疑。谨按皇诏书,其略曰:‘国朝自祖宗以来,三岁一郊。今祀明堂,正当三岁亲郊之期,而礼官所定配坐,不及祖宗,宜并配以称朕恭事祖宗之意。’盖太祖则周之后稷,当配祭於郊者也;太宗则周之文王,当配祭於明堂者也。郊当祭太祖,而以当郊之岁,举明堂之礼,则不可以遗太祖而不祭。稽之神理,本之人情,则皇诏书之本意,可以为万世不刊之典,岂特以四方无虞万物盛多而举此哉?并配之礼,又非所疑也。若乃神位仪物损益多寡之数,更合再加斟酌,以尽今日情文之宜。”诏从之。盖中兴郊祀明堂、合祭天地、并配祖宗之礼,参考推明,至兴义之议而始定。於是太常寺条具:“乞以明堂大礼为称,左仆射誓行事、执事、陪祠官於尚书省,刑部尚书莅誓。明堂殿上下彻去黄道ブ褥,入殿门不张盖,百官不得回班。御燎从物、伞扇更不入殿。行礼前,卫士不起居呼万岁,读册官读册至御名勿兴。”诏并从之。国子监丞王普言:“大礼明堂有未合典礼之事:正、配每位设太樽三,著樽二,牺樽、象樽、壶樽、山樽各一,又设如樽之数。太樽,一实供内法酒,一实齐,一实醴齐;著樽,一实祠祭法酒,一实盎齐;牺樽实缇齐,象樽实沈齐,壶樽实昔酒,山樽实事酒;太,一实清酒,馀皆实明水。谨按《周礼》,春祠、夏礻龠用两牺樽、两象樽,秋尝、冬用两著樽、两壶樽;四时之间祀用两太樽、两山樽。又曰‘凡祭祀供五齐三酒,以实八尊’,然则六尊之数,凡十有二,其当时所用者四,其设而不酌者八。明堂乃季秋大享,则初献当用两著樽,一实玄酒,一实醴齐;亚、终献当用两壶樽,一实元酒,一实盎齐,皆有如樽之实。
又设两太樽、两山樽、两牺樽、两象樽,实五齐、三酒而不酌,亦如之。今祭祀所用惟九樽,而首设太樽者三,以供内法酒及齐、醴齐实之;又设著樽者二,以祠祭法酒及盎齐实之;又设牺樽、象樽、壶樽、山樽,各以缇齐、沈齐、事酒、昔酒实之。尊之数不足以尽五齐、三酒也。又设太,以清酒实之。元酒不与齐酒对设也,则又为八以实之,且在三酒之後焉。盖不论所设之与所陈之义,但取遍於樽之数而已,实无经据也。宜仿《司樽彝》秋尝之制,设两著樽,一实元酒,一实醴齐,以俟初献;又设两壶樽,一实元酒,一实盎齐,以俟亚献、终献;其馀八樽,以实五齐、三酒,设而不酌,悉如《周官》之制。其醴齐,请以祠祭法酒代之;其盎齐,请以供内法酒代之。增三樽为十二之数,庶与《周官》相应。”又言:“按:祭器实仿聂崇义《三礼图》制度,如爵为爵形,负盏於背,则不可以反坫;、簋如桶,其上为龟,则不可以盖。此类甚多,盖出於臆度,而未尝亲见古器也。自刘敞著《先秦古器记》,欧阳著《集古录》,李公麟著《古器图》,吕大临著《考古图》,乃亲得三代之器,验其款识,可以为据。政和新成礼器制度,皆出於此,其用铜者,尝有诏许外州以漆木为之。至主上受命於应天,郊祀於维扬,皆用新成礼器,初未尝废止。缘渡江散失,无有存者。昨来明堂所用,乃有司率意略仿崇义《三礼图》,其制非是,宜并从古器制度为定,其、簋、樽、之属,仍以漆木代铜,庶几易得成就。”
绍兴七年,诏大享明堂。时徽宗升遐,上躬行三年之丧,礼部、太常寺言:
“景德、熙丰南郊故事,皆在谅ウ中,当时亲郊行礼,除郊庙、景灵宫合用乐外,所有卤簿鼓吹及楼前宫架、诸军音乐皆备而不作,其逐处警扬,止鸣金钲鼓角。
乞依累朝故事行。”太常博士孙邦乞自受誓戒日,皇帝暨百僚、禁卫等权易吉服,至礼成还内仍旧。中书舍人傅崧卿援严父之文,欲升徽宗配享。诏令侍从、台谏、礼官同议。
礼部侍郎陈公辅言:“陛下方居道君皇帝之丧,而道君皇帝神灵方在几筵,岂可遽预配祭之礼?况梓宫未还,庙未有定议,臣愚以为当先期一日,陛下尽哀致奠,奏於道君皇帝以将有事明堂,暂离几筵,暂假吉服,盖国家故事不敢废也。然後即斋宫入太庙,行明堂事,事毕,服丧如初,斯谓合礼。”吏部尚书孙近等议,引司马光之说曰:“汉以高祖配天,後汉以光武配明堂。古之帝王,自非建邦启土,造有区夏者,皆无配天之文。虽周之成、康,汉之文、景、明、章,德业非不美也,然子孙不敢推以配天者,避祖宗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此乃误认《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不可以为法。况梓宫未还,几筵未除,山陵未卜,而遽议配侑之事乎?臣等伏请今年明堂大礼,权依绍兴元年诏书,请俟削平僭乱,恢复大业,然後定郊祀明堂之议,一从成周,庶不失《礼经》之正。”诏从之。
三十一年九月辛未,大享明堂,罢合祭,奉徽宗配祀。祀五天帝、五人帝於堂上,五官神於东厢,罢从祀诸神位,用熙宁礼也。礼部、太常寺言:“明堂大礼,车辂、卤簿、法驾、仪仗,理合预行讨论。
欲依《政和五礼新仪》,宗祀上帝,有司陈法驾、卤簿,车驾自太庙乘玉辂诣文德殿。皇《明堂记·大驾宇图》用万有八千二百五十六人;大中祥符元年,法驾用万有六百六十一人。较之昨礼,令三分减一为率。礼官所定凡万有一千八十八人。昨绍兴二十五年至二十八年郊祀大礼,大驾、卤簿、捧日、奉宸队等共一万五千二百二十二人。今讨论明堂大礼,乞依绍兴二十八年例三分减一,用一万一百四十人。”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