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阿沈洙戚衮郑灼张崖陆诩沈德威贺德基全缓张讥顾越沈不害王元规盖今儒者,本因古之六学,斯则王教之典籍,先圣所以明天道,正人伦,致治之成法也。秦始皇焚书坑儒,六学自此缺矣。汉武帝立《五经》博士,置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其传业者甚众焉。自两汉登贤,咸资经术。魏、晋浮荡,儒教沦歇,公卿士庶,罕通经业矣。宋、齐之间,国学时复开置。梁武帝开五馆,建国学,总以《五经》教授,经各置助教云。武帝或纡銮驾,临幸庠序,释奠先师,躬亲试胄,申之宴语,劳之束帛,济济焉斯盖一代之盛矣。高祖创业开基,承前代离乱,衣冠殄尽,寇贼未宁,既日不暇给,弗遑劝课。世祖以降,稍置学官,虽博延生徒,成业盖寡。今之采缀,盖亦梁之遗儒云。
沈文阿,字国卫,吴兴武康人也。父峻,以儒学闻于梁世,授桂州刺史,不行。文阿性刚强,有膂力,少习父业,研精章句。祖舅太史叔明、舅王慧兴并通经术,而文阿颇传之。又博采先儒异同,自为义疏。治《三礼》、《三传》。察孝廉,为梁临川王国侍郎,累迁兼国子助教、《五经》博士。
梁简文在东宫,引为学士,深相礼遇,及撰《长春义记》,多使文阿撮异闻以广之。及侯景寇逆,简文别遣文阿招募士卒,入援京师。城陷,与张乘共保吴兴,乘败,文阿窜于山野。景素闻其名。求之甚急,文阿穷迫不知所出,登树自缢,遇有所亲救之,便自投而下,折其左臂。及景平,高祖以文阿州里,表为原乡令,监江阴郡。
绍泰元年,入为国子博士,寻领步兵校尉,兼掌仪礼。自太清之乱,台阁故事,无有存者,文阿父峻,梁武世尝掌朝仪,颇有遗稿,于是斟酌裁撰,礼度皆自之出。及高祖受禅,文阿辄弃官还武康,高祖大怒,发使往诛之。时文阿宗人沈恪为郡,请使者宽其死,即面缚锁颈致于高祖,高祖视而笑曰:“腐儒复何为者?”遂赦之。
高祖崩,文阿与尚书左丞徐陵、中书舍人刘师知等议大行皇帝灵座侠御衣服之制,语在师知传。及世祖即皇帝位,克日谒庙,尚书右丞庾持奉诏遣博士议其礼。
文阿议曰:民物推移,质文殊轨,圣贤因机而立教,王公随时以适宜。夫千人无君,不散则乱,万乘无主,不危则亡。当隆周之日,公旦叔父,吕、召爪牙,成王在丧,祸几覆国。是以既葬便有公冠之仪,始殡受麻冕之策。斯盖示天下以有主,虑社稷之艰难。逮乎末叶纵横,汉承其弊,虽文、景刑厝,而七国连兵。或逾月即尊,或崩日称诏,此皆有为而为之,非无心于礼制也。今国讳之日,虽抑哀于玺绂之重,犹未序于君臣之仪。古礼,朝庙退坐正寝,听群臣之政,今皇帝拜庙还,宜御太极殿,以正南面之尊,此即周康在朝一二臣卫者也。其壤奠之节,周礼以玉作贽,公侯以圭,子男执璧,此瑞玉也。奠贽既竟,又复致享,天子以璧,王后用琮。秦烧经典,威仪散灭,叔孙通定礼,尤失前宪,奠贽不圭,致享无帛,公王同璧,鸿胪奏贺。
若此数事,未闻于古,后相沿袭,至梁行之。夫称觞奉寿,家国大庆,四厢雅乐,歌奏欢欣。今君臣吞哀,万民抑割,岂同于惟新之礼乎?且周康宾称奉圭,无万寿之献,此则前准明矣。三宿三咤,上宗曰飨,斯盖祭傧受福,宁谓贺酒邪!愚以今坐正殿,止行荐璧之仪,无贺酒之礼。谨撰谒庙还升正寝、群臣陪荐仪注如别。诏可施行。寻迁通直散骑常侍,兼国子博士,领羽林监,仍令于东宫讲《孝经》、《论语》。天嘉四年卒,时年六十一。诏赠廷尉卿。文阿所撰《仪礼》八十馀卷,《经典大义》十八卷,并行于世,诸儒多传其学。
沈洙,字弘道,吴兴武康人也。祖休稚,梁馀杭令。父山卿,梁国子博士、中散大夫。洙少方雅好学,不妄交游。治《三礼》、《春秋左氏传》。精识强记,《五经》章句,诸子史书,问无不答。解巾梁湘东王国左常侍,转中军宣城王限内参军,板仁威临贺王记室参军,迁尚书祠部郎中,时年盖二十馀。大同中,学者多涉猎文史,不为章句,而洙独积思经术,吴郡硃异、会稽贺琛甚嘉之。及异、琛于士林馆讲制旨义,常使洙为都讲。侯景之乱,洙窜于临安,时世祖在焉,亲就习业。
及高祖入辅,除国子博士,与沈文阿同掌仪礼。高祖受禅,加员外散骑常侍,历扬州别驾从事史、大匠卿。有司奏前宁远将军、建康令沈孝轨门生陈三儿牒称主人翁灵柩在周,主人奉使关内,因欲迎丧,久而未返。此月晦即是再周,主人弟息见在此者,为至月末除灵,内外即吉?为待主人还情礼申竟?以事谘左丞江德藻,德藻议:“王卫军云:‘久丧不葬,唯主人不变,其馀亲各终月数而除。’此盖引《礼》文论在家内有事故未得葬者耳。孝轨既在异域,虽已迎丧,还期无指,诸弟若遂不除,永绝婚嫁,此于人情,或为未允。中原沦陷已后,理有事例,宜谘沈常侍详议。”洙议曰:“礼有变正,又有从宜。《礼小记》云:‘久而不葬者,唯主丧者不除,其馀以麻终月数者除丧则已。’《注》云:‘其馀谓傍亲。’如郑所解,众子皆应不除,王卫军所引,此盖礼之正也。但魏氏东关之役,既失亡尸柩,葬礼无期,议以为礼无终身之丧,故制使除服。晋氏丧乱,或死于虏庭,无由迎殡,江左故复申明其制。李胤之祖,王华之父,并存亡不测,其子制服依时释縗\,此并变礼之宜也。孝轨虽因奉使便欲迎丧,而戎狄难亲,还期未克。愚谓宜依东关故事,在此国内者,并应释除縗\麻,毁灵附祭,若丧柩得还,别行改葬之礼。自天下寇乱,西朝倾覆,流播绝域,情礼莫申,若此之徒,谅非一二,宁可丧期无数,而弗除衰服,朝庭自应为之限制,以义断恩,通访博识,折之礼衷。”德藻依洙议,奏可。
世祖即位,迁通直散骑常侍,侍东宫读。寻兼尚书左丞,领扬州大中正,迁光禄卿,侍读如故。废帝嗣位,重为通直散骑常侍,兼尚书左丞。迁戎昭将军、轻车衡阳王长史,行府国事,带琅邪、彭城二郡丞。梁代旧律,测囚之法,日一上,起自晡鼓,尽于二更。及比部郎范泉删定律令,以旧法测立时久,非人所堪,分其刻数,日再上。廷尉以为新制过轻,请集八座丞郎并祭酒孔奂、行事沈洙五舍人会尚书省详议。时高宗录尚书,集众议之,都官尚书周弘正曰:“未知狱所测人,有几人款?几人不款?须前责取人名及数并其罪目,然后更集。”得廷尉监沈仲由列称,别制已后,有寿羽儿一人坐杀寿慧,刘磊渴等八人坐偷马仗家口渡北,依法测之,限讫不款。刘道朔坐犯七改偷,依法测立,首尾二日而款。陈法满坐被使封藏、阿法受钱,未及上而款。弘正议曰:“凡小大之狱,必应以情,正言依准五听,验其虚实,岂可全恣考掠,以判刑罪。且测人时节,本非古制,近代已来,方有此法。
起自晡鼓,迄于二更,岂是常人所能堪忍?所以重械之下,危堕之上,无人不服,诬枉者多。朝晚二时,同等刻数,进退而求,于事为衷。若谓小促前期,致实罪不伏,如复时节延长,则无愆妄款。且人之所堪,既有强弱,人之立意,固亦多途。至如贯高榜笞刺爇,身无完者,戴就熏针并极,困笃不移,岂关时刻长短,掠测优劣?夫与杀不辜,宁失不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斯则古之圣王,垂此明法。愚谓依范泉著制,于事为允。”舍人盛权议曰:“比部范泉新制,尚书周弘正明议,咸允《虞书》惟轻之旨,《殷颂》敷正之言。窃寻廷尉监沈仲由等列新制以后,凡有狱十一人,其所测者十人,款者唯一。愚谓染罪之囚,狱官宜明加辩析,穷考事理。若罪有可疑,自宜启审分判,幸无滥测;若罪有实验,乃可启审测立;此则枉直有分,刑宥斯理。范泉今牒述《汉律》,云‘死罪及除名,罪证明白,考掠已至,而抵隐不服者,处当列上’。杜预注云‘处当,证验明白之状,列其抵隐之意’。
窃寻旧制深峻,百中不款者一,新制宽优,十中不款者九,参会两文,宽猛实异,处当列上,未见厘革。愚谓宜付典法,更详‘处当列上’之文。”洙议曰:“夜中测立,缓急易欺,兼用昼漏,于事为允。但漏刻赊促,今古不同,《汉书·律历》,何承天、祖冲之、釭之父子《漏经》,并自关鼓至下鼓,自晡鼓至关鼓,皆十三刻,冬夏四时不异。若其日有长短,分在中时前后。今用梁末改漏,下鼓之后,分其短长,夏至之日,各十七刻,冬至之日,各十二刻。伏承命旨,刻同勒令,检一日之刻乃同,而四时之用不等,廷尉今牒,以时刻短促,致罪人不款。愚意愿去夜测之昧,从昼漏之明,斟酌今古之间,参会二漏之义,舍秋冬之少刻,从夏日之长晷,不问寒暑,并依今之夏至,朝夕上测,各十七刻。比之古漏,则一上多昔四刻,即用今漏,则冬至多五刻。虽冬至之时,数刻侵夜,正是少日,于事非疑。庶罪人不以漏短而为捍,狱囚无以在夜而致诬,求之鄙意,窃谓允合。”众议以为宜依范泉前制,高宗曰:“沈长史议得中,宜更博议。”左丞宗元饶议曰:“窃寻沈议非顿异范,正是欲使四时均其刻数,兼斟酌其佳,以会优剧。即同牒请写还删定曹详改前制。”高宗依事施行。洙以太建元年卒,时年五十二。
戚衮,字公文,吴郡盐官人也。祖显,齐给事中。父霸,梁临贺王府中兵参军。
衮少聪慧,游学京都,受《三礼》于国子助教刘文绍,一二年中,大义略备。年十九,梁武帝敕策《孔子正言》并《周礼》、《礼记》义,衮对高第。仍除扬州祭酒从事史。
就国子博士宋怀方质《仪礼》义,怀方北人,自魏携《仪礼》、《礼记》疏,秘惜不传,及将亡,谓家人曰:“吾死后,戚生若赴,便以《仪礼》、《礼记》义本付之,若其不来,即宜随尸而殡。”其为儒者推许如此。寻兼太学博士。梁简文在东宫,召衮讲论。又尝置宴集玄儒之士,先命道学互相质难,次令中庶子徐摛驰骋大义,间以剧谈。摛辞辩纵横,难以答抗,诸人慑气,皆失次序。衮时骋义,摛与往复,衮精采自若,对答如流,简文深加叹赏。寻除员外散骑侍郎,又迁员外散骑常侍。敬帝承制,出为江州长史,仍随沈泰镇南豫州。泰之奔齐也,逼衮俱行,后自鄴下遁还。又随程文季北伐,吕梁军败,衮没于周,久之得归。仍兼国子助教,除中卫始兴王府录事参军。太建十三年卒,时年六十三。衮于梁代撰《三礼义记》,值乱亡失,《礼记义》四十卷行于世。
郑灼,字茂昭,东阳信安人也。祖惠,梁衡阳太守。父季徽,通直散骑侍郎、建安令。灼幼而聪敏,励志儒学,少受业于皇侃。梁中大通五年,释褐奉朝请。累迁员外散骑侍郎、给事中、安东临川王府记室参军,转平西邵陵王府记室。简文在东宫,雅爱经术,引灼为西省义学士。承圣中,除通直散骑侍郎,兼国子博士。寻为威戎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高祖、世祖之世,历安东临川、镇北鄱阳二王府谘议参军,累迁中散大夫,以本职兼国子博士。未拜,太建十三年卒,时年六十八。
灼性精勤,尤明《三礼》。少时尝梦与皇侃遇于途,侃谓灼曰“郑郎开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后义理逾进。灼家贫,抄义疏以日继夜,笔毫尽,每削用之。灼常蔬食,讲授多苦心热,若瓜时,辄偃卧以瓜镇心,起便诵读,其笃志如此。
时有晋陵张崖、吴郡陆诩、吴兴沈德威、会稽贺德基,俱以礼学自命。
张崖传《三礼》于同郡刘文绍,仕梁历王府中记室。天嘉元年,为尚书仪曹郎,广沈文阿《仪注》,撰五礼。出为丹阳令、王府谘议参军。御史中丞宗元饶表荐为国子博士。陆诩少习崔灵恩《三礼义宗》,梁世百济国表求讲礼博士,诏令诩行。还除给事中、定阳令。天嘉初,侍始兴王伯茂读,迁尚书祠部郎中。
沈德威字怀远,少有操行。梁太清末,遁于天目山,筑室以居,虽处乱离,而笃学无倦,遂治经业。天嘉元年,征出都,侍太子讲《礼传》。寻授太学博士,转国子助教。每自学还私室以讲授,道俗受业者数十百人,率常如此。迁太常丞,兼五礼学士,寻为尚书仪曹郎,后为祠部郎。俄丁母忧去职。祯明三年入隋,官至秦王府主簿。年五十五卒。
贺德基字承业,世传《礼》学。祖文发,父淹,仕梁俱为祠部郎,并有名当世。
德基少游学于京邑,积年不归,衣资罄乏,又耻服故弊,盛冬止衣裌襦袴。尝于白马寺前逢一妇人,容服甚盛,呼德基入寺门,脱白纶巾以赠之。仍谓德基曰:“君方为重器,不久贫寒,故以此相遗耳。”德基问妪姓名,不答而去。德基于《礼记》称为精明,居以传授,累迁尚书祠部郎。德基虽不至大官,而三世儒学,俱为祠部,时论美其不坠焉。
全缓,字弘立,吴郡钱塘人也。幼受《易》于博士褚仲都,笃志研玩,得其精微。梁太清初,历王国侍郎、奉朝请,俄转国子助教,兼司义郎,专讲《诗》、《易》。绍泰元年,除尚书水部郎。太建中,累迁镇南始兴王府谘议参军,随府诣湘州,以疾卒,时年七十四。缓治《周易》、《老庄》,时人言玄者咸推之。
张讥,字直言,清河武城人也。祖僧宝,梁散骑侍郎、太子洗马。父仲悦,梁庐陵王府录事参军、尚书祠部郎中。讥幼聪俊,有思理,年十四,通《孝经》、《论语》。笃好玄言,受学于汝南周弘正,每有新意,为先辈推伏。梁大同中,召补国子《正言》生。梁武帝尝于文德殿释《乾》、《坤》文言,讥与陈郡袁宪等预焉,敕令论议,诸儒莫敢先出,讥乃整容而进,谘审循环,辞令温雅。梁武帝甚异之,赐裙襦绢等,仍云“表卿稽古之力”。
讥幼丧母,有错彩经帕,即母之遗制,及有所识,家人具以告之,每岁时辄对帕哽噎,不能自胜。及丁父忧,居丧过礼。服阕,召补湘东王国左常侍,转田曹参军,迁士林馆学士。
简文在东宫,出士林馆发《孝经》题,讥论议往复,甚见嗟赏,自是每有讲集,必遣使召讥。及侯景寇逆,于围城之中,犹侍哀太子于武德后殿讲《老》、《庄》。
梁台陷,讥崎岖避难,卒不事景,景平,历临安令。
高祖受禅,除太常丞,转始兴王府刑狱参军。天嘉中,迁国子助教。是时周弘正在国学,发《周易》题,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讲席。讥与弘正论议,弘正乃屈,弘直危坐厉声,助其申理。讥乃正色谓弘直曰:“今日义集,辩正名理,虽知兄弟急难,四公不得有助。”弘直曰:“仆助君师,何为不可?”举座以为笑乐。弘正尝谓人曰:“吾每登座,见张讥在席,使入懔然。”高宗世,历建安王府记室参军,兼东宫学士,转武陵王限内记室,学士如故。后主在东宫,集宫僚置宴,时造玉柄麈尾新成,后主亲执之,曰:“当今虽复多士如林,至于堪捉此者,独张讥耳。”即手授讥。仍令于温文殿讲《庄》、《老》,高宗幸宫临听,赐御所服衣一袭。后主嗣位,领南平王府谘议参军、东宫学士。寻迁国子博士,学士如故。后主尝幸钟山开善寺,召从臣坐于寺西南松林下,敕召讥竖义。时索麈尾未至,后主敕取松枝,手以属讥,曰“可代麈尾”。顾谓群臣曰“此即是张讥后事”。祯明三年入隋,终于长安,时年七十六。
讥性恬静,不求荣利,常慕闲逸,所居宅营山池,植花果,讲《周易》、《老》、《庄》而教授焉。吴郡陆元朗、硃孟博、一乘寺沙门法才、法云寺沙门慧休、至真观道士姚绥,皆传其业。讥所撰《周易义》三十卷,《尚书义》十五卷,《毛诗义》二十卷,《孝经义》八卷,《论语义》二十卷,《老子义》十一卷,《庄子内篇义》十二卷,《外篇义》二十卷,《杂篇义》十卷,《玄部通义》十二卷,又撰《游玄桂林》二十四卷,后主尝敕人就其家写入秘阁。
子孝则,官至始安王记室参军。
顾越,字思南,吴郡盐官人也。所居新坡黄冈,世有乡校,由是顾氏多儒学焉。越少孤,以勤苦自立,聪慧有口辩,说《毛氏诗》,傍通异义,梁太子詹事周舍甚赏之。解褐扬州议曹史,兼太子左率丞。越于义理精明,尤善持论,与会稽贺文发俱为梁南平王伟所重,引为宾客。寻补《五经》博士。绍泰元年,迁国子博士。世祖即位,除始兴王谘议参军,侍东宫读。世祖以越笃老,厚遇之,除给事黄门侍郎,又领国子博士,侍读如故。废帝嗣立,除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华皎之构逆也,越在东阳,或谮之于高宗,言其有异志,诏下狱,因坐免。太建元年卒于家,时年七十八。
时有东阳龚孟舒者,亦治《毛氏诗》,善谈名理。梁武世,仕至寻阳郡丞,元帝在江州,遇之甚重,躬师事焉。承圣中,兼中书舍人。天嘉初,除员外散骑常侍,兼国子助教、太中大夫。太建中卒。
沈不害,字孝和,吴兴武康人也。祖总,齐尚书祠部郎。父懿,梁邵陵王参军。
不害幼孤,而修立好学。十四召补国子生,举明经。累迁梁太学博士。转庐陵王府刑狱参军,长沙王府谘议,带汝南令。天嘉初,除衡阳王府中记室参军,兼嘉德殿学士。自梁季丧乱,至是国学未立,不害上书曰:臣闻立人建国,莫尚于尊儒,成俗化民,必崇于教学。故东胶西序,事隆乎三代,环林璧水,业盛于两京。自淳源既远,浇波已扇,物之感人无穷,人之逐欲无节,是以设训垂范,启导心灵,譬彼染蓝,类诸琢玉,然后人伦以睦,卑高有序,忠孝之理既明,君臣之道攸固。执礼自基,鲁公所以难侮,歌乐已细,郑伯于是前亡,干戚舞而有苗至,泮宫成而淮夷服,长想洙、泗之风,载怀淹、稷之盛,有国有家,莫不尚已。
梁太清季年,数钟否剥,戎狄外侵,奸回内[b192],朝闻鼓鼙,夕炤烽火。洪儒硕学,解散甚于坑夷,《五典》、《九丘》,湮灭逾乎帷盖。成均自斯坠业,瞽宗于是不修,裒成之祠弗陈稞享,释菜之礼无称俎豆,颂声寂寞,遂逾一纪。后生敦悦,不见函杖之仪,晚学钻仰,徒深倚席之叹。
陛下继历升统,握镜临宇,道洽寰中,威加无外,浊流已清,重氛载廓,含生熙阜,品庶咸亨。宜其弘振礼乐,建立庠序,式稽古典,纡迹儒宫,选公卿门子,皆入于学,助教博士,朝夕讲肄,使担簦负笈,锵锵接衽,方领矩步,济济成林。
如切如磋,闻《诗》闻《礼》,一年可以功倍,三冬于是足用。故能擢秀雄州,扬庭观国,入仕登朝,资优学以自辅,莅官从政,有经业以治身,轖驾列庭,青紫拾地。
古者王世子之贵,犹与国子齿,降及汉储,兹礼不坠,暨乎两晋,斯事弥隆,所以见师严而道尊者也。皇太子天纵生知,无待审喻,犹宜晦迹俯同,专经请业,奠爵前师,肃若旧典。昔阙里之堂,草莱自辟,旧宅之内,丝竹流音,前圣遗烈,深以炯戒。况复江表无虞,海外有截,岂得不开阐大猷,恢弘至道?宁可使玄教儒风,弗兴圣世,盛德大业,遂蕴尧年?臣末学小生,词无足算,轻献瞽言,伏增悚惕。
诏答曰:“省表闻之。自旧章弛废,微言将绝,朕嗣膺宝业,念在缉熙,而兵革未息,军国草创,常恐前王令典,一朝泯灭。卿才思优洽,文理可求,弘惜大体,殷勤名教,付外详议,依事施行。”又表改定乐章,诏使制三朝乐歌八首,合二十八曲,行之乐府。
五年,除赣令。入为尚书仪曹郎,迁国子博士,领羽林监,敕治五礼,掌策文谥议。太建中,除仁武南康嗣王府长史,行丹阳郡事。转员外散骑常侍、光禄卿。寻为戎昭将军、明威武陵王长史,行吴兴郡事。俄入为通直散骑常侍,兼尚书左丞。十二年卒,时年六十三。不害治经术,善属文,虽博综坟典,而家无卷轴。每制文,操笔立成,曾无寻检。仆射汝南周弘正常称之曰:“沈生可谓意圣人乎!”著治《五礼仪》一百卷,《文集》十四卷。
子志道,字崇基,少知名。解褐扬州主簿,寻兼文林著士,历安东新蔡王记室参军。祯明三年入隋。王元规,字正范,太原晋阳人也。祖道宝,齐员外散骑常侍、晋安郡守。父玮,梁武陵王府中记室参军。元规八岁而孤,兄弟三人,随母依舅氏往临海郡,时年十二。郡土豪刘瑱者,资财巨万,以女妻之。元规母以其兄弟幼弱,欲结强援,元规泣请曰:“姻不失亲,古人所重。岂得苟安异壤,辄婚非类!”母感其言而止。
元规性孝,事母甚谨,晨昏未尝离左右。梁时山阴县有暴水,流漂居宅,元规唯有一小船,仓卒引其母妹并孤侄入船,元规自执楫棹而去,留其男女三人,阁于树杪,及水退获全,时人皆称其至行。
元规少好学,从吴兴沈文阿受业,十八,通《春秋左氏》、《孝经》、《论语》、《丧服》。梁中大通元年,诏策《春秋》,举高第,时名儒咸称赏之。起家湘东王国左常侍,转员外散骑侍郎。简文之在东宫,引为宾客,每令讲论,甚见优礼。除中军宣城王府记室参军。及侯景寇乱,携家属还会稽。天嘉中,除始兴王府功曹参军,领国子助教,转镇东鄱阳王府记室参军,领助教如故。
后主在东宫,引为学士,亲受《礼记》、《左传》、《丧服》等义,赏赐优厚。
迁国子祭酒。新安王伯固尝因入宫,适会元规将讲,乃启请执经,时论以为荣。俄除尚书祠部郎。自梁代诸儒相传为《左氏》学者,皆以贾逵、服虔之义难驳杜预,凡一百八十条,元规引证通析,无复疑滞。每国家议吉凶大礼,常参预焉。丁母忧去职,服阕,除鄱阳王府中录事参军,俄转散骑侍郎,迁南平王府限内参军。王为江州,元规随府之镇,四方学徒,不远千里来请道者,常数十百人。祯明三年入隋,为秦王府东阁祭酒。年七十四,卒于广陵。
元规著《春秋发题辞》及《义记》十一卷,《续经典大义》十四卷,《孝经义记》两卷,《左传音》三卷,《礼记音》两卷。
子大业,聪敏知名。时有吴郡陆庆,少好学,遍知《五经》,尤明《春秋左氏传》,节操甚高。释褐梁武陵王国右常侍,历征西府墨曹行参军,除娄令。值梁季丧乱,乃覃心释典,经论靡不该究。天嘉初,征为通直散骑侍郎,不就。永阳王为吴郡太守,闻其名,欲与相见,庆固辞以疾。时宗人陆荣为郡五官掾,庆尝诣焉,王乃微服往荣第,穿壁以观之。王谓荣曰:“观陆庆风神凝峻,殆不可测,严君平、郑子真何以尚兹。”
鄱阳、晋安王俱以记室征,并不就。乃筑室屏居,以禅诵为事,由是传经受业者盖鲜焉。
史臣曰:夫砥身励行,必先经术,树国崇家,率由兹道,故王政因之而至治,人伦得之而攸序。若沈文阿之徒,各专经授业,亦一代之鸿儒焉。文阿加复草创礼仪,盖叔孙通之流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