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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五十一

宋史 脱脱、阿鲁图等 6902 2019-04-05 15:51

  ○赵汝愚子崇宪赵汝愚,字子直,汉恭宪王元佐七世孙,居饶之余干县。父善应,字彦远,官终修武郎、江西兵马都监。性纯孝,亲病,尝刺血和药以进。母畏雷,每闻雷则披衣走其所。尝寒夜远归,从者将扣门,遽止之曰:“无恐吾母。”露坐达明,门启而后入。家贫,诸弟未制衣不敢制,已制未服不敢服,一瓜果之微必相待共尝之。母丧,哭泣呕血,毁瘠骨立,终日俯首柩傍,闻雷犹起,侧立垂涕。既终丧,言及其亲,未尝不挥涕,生朝必哭于庙。父终肺疾,每膳不忍以诸肺为羞。母生岁值卯,谓卯兔神也,终其身不食兔。闻四方水旱,辄忧形于色。江、淮警报至,为之流涕,不食累日;同僚会宴,善应怅然曰:“此宁诸君乐饮时耶!”众为失色而罢。故人之孤女,贫无所归,善应聘以为己子妇。有尝同僚者死不克葬,子佣食他所,善应驰往哭之,归其子而予之赀,使葬焉。道见病者必收恤之,躬为煮药。岁饥,旦夕率其家人辍食之半,以饲饥者。夏不去草,冬不破坏,惧百虫之游且蛰者失其所也。晋陵尤袤称之曰:“古君子也。”既卒,丞相陈俊卿题其墓碣曰:“宋笃行赵公彦远之墓。”汝愚早有大志,每曰:“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不负此生。”擢进士第一,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孝宗方锐意恢复,始见,即陈自治之策,孝宗称善,迁校书郎。知阁门张说擢签书枢密院事,汝愚不往见,率同列请祠,未报。会祖母讣至,即日归,因自劾,上不加罪。

  迁著作郎、知信州,易台州,除江西转运判官,入为吏部郎兼太子侍讲。迁秘书少监兼权给事中。内侍陈源有宠于德寿宫,添差浙西副总管。汝愚言:“祖宗以童贯典兵,卒开边衅,源不宜使居总戎之任。”孝宗喜,诏自今内侍不得兼兵职。旧制,密院文书皆经门下省,张说在西府,托言边机不宜泄。汝愚谓:“东西二府朝廷治乱所关,中书庶政无一不由东省,何密院不然?”孝宗命如旧制。

  权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论知阁王抃\招权预政,出抃\外祠。以集英殿修撰帅福建,陛辞,言国事之大者四,其一谓:“吴氏四世专蜀兵,非国家之利,请及今以渐抑之。”进直学士、制置四川兼知成都府。诸羌蛮相挻为边患,汝愚至,悉以计分其势。孝宗谓其有文武威风,召还。光宗受禅,趣召未至,殿中侍御史范处义论其稽命,除知潭州,辞,改太平州。进敷文阁学士,知福州。绍熙二年,召为吏部尚书。先是,高宗以宫人黄氏侍光宗于东宫,及即位为贵妃,后李氏意不能平。是年冬十一月郊,有司已戒而风雨暴至,光宗震惧,及斋宿青城,贵妃暴薨,驾还,闻之恚,是夕疾作。内侍驰白孝宗,孝宗仓卒至南内,问所以致疾之由,不免有所戒责。及光宗疾稍平,汝愚入对。上常以五日一朝孝宗于重华宫,至是往往以传旨免,至会庆节上寿,驾不出,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以为忧。汝愚往复规谏,上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护,于是两宫之情通。光宗及后俱诣北内,从容竟日。

  四年,汝愚知贡举,与监察御史汪义端有违言。汝愚除同知枢密院事,义端言祖宗之法,宗室不为执政,诋汝愚植党沽名,疏上,不纳。又论台谏、给舍阴附汝愚,一切缄默,不报。论汝愚发策讥讪祖宗,又不报。汝愚力辞,上为徙义端军器监。给事中黄裳言:“汝愚事亲孝,事君忠,居官廉,忧国爱民,出于天性。义端实忌贤,不可以不黜。”上乃黜义端补郡,汝愚不获已拜命。未几,迁知枢密院事,辞不拜,有旨趣受告。汝愚对曰:“臣非敢久辞。臣尝论朝廷数事,其言未见用,今陛下过重华,留正复相,天下幸甚。惟武兴未除帅,臣心不敢安。”上遂以张诏代领武兴军,汝愚乃受命。光宗之疾生于疑畏,其未过宫也,汝愚数从容进谏,光宗出闻其语辄悟,入辄复疑。五年春,孝宗不豫,夏五月,疾日臻。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入,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臣、台谏继入,阁门吏以故事止之,不退。光宗益疑,起入内。越二日,宰相又请对,光宗令知阁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至浙江亭俟命。孝宗闻之忧甚,嗣秀王简丞相传孝宗意,令宰执复入。侂胄奏曰:“昨传旨令宰执出殿门,今乃出都门。”请自往宣押,汝愚等乃还第。

  六月丁酉,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宰执私第,报孝宗崩,中书以闻,汝愚恐上疑,或不出视朝,持其札不上。次日,上视朝,汝愚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上乃许过北内,至日昃不出,宰相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壬寅,将成服,留正与汝愚议,介少傅吴琚请宪圣太后垂帘暂主丧事,宪圣不许。正等附奏曰:“臣等连日造南内请对,不获。累上疏,不得报。今当率百恭官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恸哭于宫门,恐人情骚动,为社稷忧。乞太皇太后降旨,以皇帝有疾,蹔就宫中成服。然丧不可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摄行祭礼。”盖是时正、汝愚之请垂帘也,以国本系乎嘉王,欲因帘前奏陈宗社之计,使命出帘帏之间,事行庙堂之上,则体正言顺,可无后艰。而吴琚素畏慎,且以后戚不欲与闻大计,此议竟格。丁未,宰臣已下,待对和宁门,不报,乃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储位以安人心。”又不报。越六日再请,御批云:“甚好。”明日,同拟旨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夕,御批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留正见之惧,因朝临佯仆于庭,密为去计。汝愚自度不得辞其责,念故事须坐甲以戒不虞,而殿帅郭杲莫有以腹心语者。会工部尚书赵彦逾至私第,语及国事,汝愚泣,彦逾亦泣,汝愚因微及与子意,彦逾喜。汝愚知彦逾善杲,因缪曰:“郭杲傥不同,奈何?”彦逾曰:“某当任之。”约明乃复命。汝愚曰:“此大事已出诸口,岂容有所俟乎?”汝愚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彦逾之至。有顷,彦逾至,议遂定。明日,正以五更肩舆出城去,人心益摇,汝愚处之恬然。自吴琚之议不谐,汝愚与徐谊、叶适谋可以白意于慈福宫者,乃遣韩侂胄以内禅之意请于宪圣。侂胄因所善内侍张宗尹以奏,不获命,明日往,又不获命。侂胄逡巡将退,重华宫提举关礼见而问之,侂胄具述汝愚意。礼令少俟,入见宪圣而泣。宪圣问故,礼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乱者乎?”宪圣曰:“此非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丞相已去,所赖者赵知院,旦夕亦去矣。”言与泪俱。宪圣惊曰:“知院同姓,事体与他人异,乃亦去乎?”礼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为可恃耳。今定大计而不获命,势不得不去。去,将如天下何?愿圣人三思。”宪圣问侂胄安在,礼曰:“臣已留其俟命。”宪圣曰:“事顺则可,令谕好为之。”礼报侂胄,且云:“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汝愚始以其事语陈骙、余端礼,使郭杲及步帅阎仲夜以兵卫南北内,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

  是日,嘉王谒告不入临,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翌日,礻覃祭,群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大行前,宪圣垂帘,汝愚率同列再拜,奏:“皇帝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有‘念欲退闲’之语,取太皇太后处分。”宪圣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汝愚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宪圣允诺。汝愚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宪圣览毕曰:“甚善。”汝愚奏:“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然恐两宫父子间有难处者,须烦太皇太后主张。”又奏:“上皇疾未平,骤闻此事,不无惊疑,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宫,任其责。”遂召舜卿至帘前,面喻之。宪圣乃命皇子即位,皇子固辞曰:“恐负不孝名。”汝愚奏:“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皇何地?”众扶入素幄,披黄袍,方却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宁宗诣几筵殿,哭尽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帝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内侍扶掖乃坐。百官起居讫,行禫祭礼。汝愚即丧次,召还留正长百僚,命朱熹待制经筵,悉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侍御史张叔椿请议正弃国之罚,汝愚为迁叔椿官。

  是月,上命汝愚兼权参知政事。留正至,汝愚乞免兼职,乃除特进、右丞相。汝愚辞不拜,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乃命以特进为枢密使,汝愚又辞特进。孝宗将欑,汝愚议欑宫非永制,欲改卜山陵,与留正议不合。侂胄因而间之,出正判建康,命汝愚为光禄大夫、右丞相。汝愚力辞至再三,不许。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来谒,故不见,侂胄惭忿。签书枢密罗点曰:“公误矣。”汝愚亦悟,复见之。侂胄终不怿,自以有定策功,且依托肺腑,出入宫掖,居中用事。朱熹进对,以为言,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同劾之,未果。熹白汝愚,当以厚赏酬劳,勿使预政,而汝愚谓其易制不为虑。右正言黄度欲论侂胄,谋泄,以内批斥去。熹因讲毕,奏疏极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皆出陛下之独断,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疏入,遽出内批,除熹宫观。汝愚袖批还上,且谏且拜,侂胄必欲出之,汝愚退求去,不许。吏部侍郎彭龟年力陈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贻患。又奏:“近日逐朱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既而内批龟年与郡,侂胄势益张。

  侂胄恃功,为汝愚所抑,日夜谋引其党为台谏,以摈汝愚。汝愚为人疏,不虞其奸。赵彦逾以尝达意于郭杲,事定,冀汝愚引与同列,至是除四川制置,意不惬,与侂胄合谋。陛辞日,尽疏当时贤者姓名,指为汝愚之党,上意不能无疑。汝愚请令近臣举御史,侂胄密谕中司,令荐所厚大理寺簿刘德秀,内批擢德秀为察官,其党牵联以进,言路遂皆侂胄之人。会黄裳、罗点卒,侂胄又擢其党京镗代点,汝愚始孤,天子益无所倚信。于是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斥去,群憸和附,疾正士如仇雠,而衣冠之祸始矣。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或教之曰:“彼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纲无遗。”侂胄然之,擢其党将作监李沐为正言。沐,彦颖之子也,尝求节度使于汝愚不得,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乞罢其政。”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罢右相,除观文殿学士、知福州。台臣合词乞寝出守之命,遂以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国子祭酒李祥言:“去岁国遭大戚,中外汹汹,留正弃相位而去,官僚几欲解散,军民皆将为乱,两宫隔绝,国丧无主。汝愚以枢臣独不避殒身灭族之祸,奉太皇太后命,翊陛下以登九五,勋劳著于社稷,精忠贯于天地,乃卒受黯黮而去,天下后世其谓何?”博士杨简亦以为言。李沐劾祥、简,罢之。太府丞吕祖俭亦上书诉汝愚之忠,诏祖俭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TL、林仲麟、蒋傅、徐范等伏阙言:“去岁人情惊疑,变在朝夕。当时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议,虽百李沐,罔知攸济。当国家多难,汝愚位枢府,本兵柄,指挥操纵,何向不可,不以此时为利,今上下安恬,乃独有异志乎?”书上,悉送五百里外羁管。

  侂胄忌汝愚益深,谓不重贬,人言不已。以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监察御史胡纮疏汝愚唱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责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初,汝愚尝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后翼宁宗以素服登大宝,盖其验也,而谗者以为言。时汪义端行词,用汉诛刘屈氂、唐戮李林甫事,示欲杀之意。迪功郎赵师召亦上书乞斩汝愚。汝愚怡然就道,谓诸子曰:“观侂胄之意,必欲杀我,我死,汝曹尚可免也。”至衡州病作,为守臣钱鍪所窘,暴薨,天下闻而冤之,时庆元二年正月壬午也。

  汝愚学务有用,常以司马光、富弼、韩琦、范仲淹自期。凡平昔所闻于师友,如张栻、朱熹、吕祖谦、汪应辰、王十朋、胡铨、李焘、林光朝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所著诗文十五卷、《太祖实录举要》若干卷、《类宋朝诸臣奏议》三百卷。汝愚聚族而居,门内三千指,所得廪给悉分与之,菜羹疏食,恩意均洽,人无间言。自奉养甚薄,为夕郎时,大冬衣布裘,至为相亦然。

  汝愚既殁,党禁浸解,旋复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已而赠少保。侂胄诛,尽复元官,赐谥忠定,赠太师,追封沂国公。理宗诏配享宁宗庙庭,追封福王,其后进封周王。子九人,崇宪其长子也。

  崇宪,字履常,淳熙八年以取应对策第一,时汝愚侍立殿上,降,再拜以谢。孝宗顾近臣曰:“汝愚年几何?已有子如此。”越三年,复以进士对策,擢甲科。上谓执政曰:“此汝愚子,岂即前科取应第一人者耶?”

  崇宪初仕为保义郎、监饶州赡军酒库,换从事郎、抚州军事推官。汝愚帅蜀,辟书写机宜文字,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监西京中岳庙。汝愚既贬死,海内愤郁,崇宪阖门自处。居数年,复汝愚故官职,多劝以仕。改奉议郎、知南昌县事,奉行荒政,所活甚众。升籍田令,制曰:“尔先人有功王室,中更谗毁,思其功而录其子,国之典也。”崇宪拜命感泣,陈疏力辞,以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宠光,非公朝所以劝忠孝、厉廉耻之意。”俄改监行在都进奏院,复引陈瓘论司马光、吕公著复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陈下三省集议:“若先臣心迹有一如言者所论,即近日恩典皆为冒滥,先臣复官赐谥,与臣新命,俱合追寝。如公论果谓诬蔑,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谗谤既辨,忠节自明,而宪圣慈烈皇后拥佑之功德益显。然后申饬史官、改正诬史,垂万世之公。”

  又请正赵师召妄贡封章之罪,究蔡琏与大臣为仇之奸,毁龚颐正《续稽古录》之妄。诏两省史官考订以闻。已而吏部尚书兼修国史楼钥等请施行如章,从之。及诬史未正,复进言,其略谓:“前日史官徒以权臣风旨,刊旧史、焚元稿,略无留难。今诏旨再三,莫有慨然奋直笔者,何小人敢于为恶,而谓之君子者顾不能勇于为善耶?”闻者愧之。其后玉牒、日厉所卒以《重修龙飞事实》进呈,因崇宪请也。

  未几,赠汝愚太师,封沂国公,擢崇宪军器监丞,改太府监丞,迁秘书郎,辞,弗许。寻为著作佐郎兼权考功郎官。尝因闵雨求言,乃上封事,谓:“今日有更化之名,无更化之实。人才,国之元气,而忠鲠摈废之士,死者未尽省录,存者未悉褒扬。言论,国之风采,其间输忠亡隐,有所规益者,岂惟奖激弗加,盖亦罕见施用;偷安取容,无所建明者,岂惟黜罚弗及,或乃遂阶通显。”至若勉圣学以广聪明,教储贰以固根本,戒宰辅大臣同寅尽瘁以济艰难,责侍从台谏思职尽规以宣壅蔽,防左右近习窃弄之渐,察奸憸余党窥伺之萌,皆恳恳为上言之。

  请外,知江州。郡民岁苦和籴,崇宪疏于朝,永蠲之。且转籴旁郡谷别廪储之,以备岁俭。瑞昌民负茶引钱,新旧累积,为缗十七万有奇,皆困不能偿,死则以责其子孙犹弗贷。会新券行,视旧价几倍蓰,崇宪叹曰:“负茶之民愈困矣。”亟请以新券一偿旧券二,诏从之。盖受赐者千余家,刻石以纪其事。修陂塘以广溉灌,凡数千所。提举江西常平兼权隆兴府及帅漕司事,迁转运判官仍兼帅事。初,汝愚捐私钱百余万创养济院,俾四方宾旅之疾病者得药与食,岁久浸移为它用。崇宪至,寻修复,立规约数十条,以愈疾之多寡为赏罚。弃儿于道者,亦收鞠之。社仓久敝,访其利害而更张之。、

  以兵部郎中召,寻改司封,皆固辞,遂直秘阁、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静江之属邑十,地肥硗略等,而阳朔、修仁、荔浦之赋独倍焉。自张栻奏减之余,人犹以为病。崇宪请再加蠲减,诏递损有差,三县民立祠刻石。琼守非才,激黎峒之变,乃劾去之,改辟能者代其任。萝蔓峒者仍岁寇钞为暴,实民何向父子阴诱导之。崇宪捐金缯付小校使系以来,置之法。因严民夷交通之禁,使边民相什伍,寇至则鸣鼓召众,先后掩击,俘获者赏,不至者有惩。先是,部内郡邑有警,辄移统府兵戍之,在宜州者百人,古县半之。崇宪谓根本单虚,非所以窒奸萌,乃于其地各置兵如戍兵之数,而敛戍者以归。邕为边要害地,自狄青平侬智高,所以设韩捍防者甚至,岁久浸弛,而溪峒日强。崇宪条上其议,朝廷颇采其言,然未及尽用也。崇宪天性笃孝,居父丧,月余始食食,小祥始茹果实,终丧不饮酒食肉,比御犹弗入者久之。

  论曰:自昔大臣处危疑之地,而能免于祸难者盖鲜矣。昔者周成王立而幼冲,周公以王室懿亲为宰辅,四国流言,而周公不免于居东之忧,非天降风雷之变,以彰周公之德而启成王之衷,则所谓《金滕》之书,固无因而关于王之耳目,公之心果能以自明乎?公之心能自明,则天意之所以属于周而绵八百载之丕祚者,实系于兹。不然,周其殆哉!

  赵汝愚,宋之宗臣也,其贤固不及周公,其位与戚又非若周公之尊且昵也。方孝宗崩,光宗疾,大丧无主,中外汹汹,一时大臣有畏难而去者矣。汝愚独能奋不虑身,定大计于顷刻,收召明德之士,以辅宁宗之新政,天下翕然望治,其功可谓盛矣。然不几时,卒为韩侂胄所构,一斥而遂不复返,天下闻而冤之。于此见天之所以眷宋者不如周,而宋之陵夷驯至于不可为,信非人力之所能也。

  汝愚父以纯孝闻,而子崇宪能守家法,所至有惠政,亦可谓世济其美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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