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乾弟慎弟昂弟季式封隆之子子绘从子孝琬孝琰高乾,字乾邕,渤海蓚人也。父翼,字次同,豪侠有风神,为州里所宗敬。孝昌末,葛荣作乱于燕、赵,朝廷以翼山东豪右,即家拜渤海太守。至郡未几,贼徒愈盛,翼部率合境,徙居河、济之间。魏因置东冀州,以翼为刺史,加镇东将军、乐城县侯。及尔朱兆弑庄帝,翼保境自守。谓诸子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社稷阽危,人神愤怨,破家报国,在此时也。尔朱兄弟,性甚猜忌,忌则多害,汝等宜早图之。先人有夺人之心,时不可失也。”事未辑而卒。中兴初,赠使持节、侍中、太保、录尚书事、冀定瀛相殷幽六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文宣。
乾性明悟,俊伟有知略,美音容,进止都雅。少时轻侠,数犯公法,长而修改,轻财重义,多所交结。魏领军元叉,权重当世,以意气相得,接乾甚厚。起家拜员外散骑侍郎,领直后,转太尉士曹、司徒中兵,迁员外。魏孝庄之居藩也,乾潜相托附。及尔朱荣入洛,乾东奔于翼。庄帝立,遥除龙骧将军、通直散骑常侍。乾兄弟本有从横志,见荣杀害人士,谓天下遂乱,乃率河北流人反于河、济之间,受葛荣官爵,屡败齐州士马。庄帝寻遣右仆射元罗巡抚三齐,乾兄弟相率出降。朝廷以乾为给事黄门侍郎。尔朱荣以乾前罪,不应复居近要,庄帝听乾解官归乡里。于是招纳骁勇,以射猎自娱。荣死,乾驰赴洛阳,庄帝见之,大喜。时尔朱徒党拥兵在外,庄帝以乾为金紫光禄大夫、河北大使,令招集乡闾为表里形援。乾垂涕奉诏,弟昂拔剑起舞,请以死自效。
俄而尔朱兆入洛,寻遣其监军孙白鹞百余骑至冀州,托言普征民马,欲待乾兄弟送马,因收之。乾既宿有报复之心,而白鹞忽至,知将见图,乃先机定策,潜勒壮士,袭据州城,传檄州郡,杀白鹞,执刺史元仲宗。推封隆之权行州事,为庄帝举哀,三军缟素。乾升坛誓众,辞气激扬,涕泪交下,将士莫不哀愤。北受幽州刺史刘灵助节度,共为影响。俄而灵助被杀。属高祖出山东,扬声来讨,众情莫不惶惧。乾谓其徒曰:“吾闻高晋州雄略盖世,其志不居人下。且尔朱无道,杀主虐民,正是英雄效义之会也。今日之来,必有深计,吾当轻马奉迎,密参意旨,诸君但勿忧惧,听我一行。”乾乃将十数骑于关口迎谒。乾既晓达时机,闲习世事,言辞慷慨,雅合深旨,高祖大加赏重,仍同帐寝宿。时高祖虽内有远图,而外迹未见,尔朱羽生为殷州刺史,高祖密遣李元忠举兵逼其城,令乾率众伪往救之。乾遂轻骑入见羽生,与指画军计。羽生与乾俱出,因擒之,遂平殷州。又共定策推立中兴主,拜乾侍中、司空。先是信都草创,军国权舆,乾遭丧不得终制。及武帝立,天下初定,乾乃表请解职,行三年之礼。诏听解侍中,司空如故,封长乐郡公,邑一千户。
乾虽求退,不谓便见从许。既去内侍,朝廷罕所关知,居常怏怏。
武帝将贰于高祖,望乾为己用,会于华林园,宴罢,独留乾,谓之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复建殊效,相与虽则君臣,实亦义同兄弟,宜共立盟约以敦情契。”
殷勤逼之。乾对曰:“臣世奉朝廷,遇荷殊宠,以身许国,何敢有贰。”乾虽有此对,然非其本心。事出仓卒,又不谓武帝便有异图,遂不固辞,而不启高祖。及武帝置部曲,乾乃私谓所亲曰:“主上不亲勋贤,而招集群竖。数遣元士弼、王思政往来关西,与贺拔岳计议。又出贺拔胜为荆州刺史,外示疏忌,实欲树党,令其兄弟相近,冀据有西方。祸难将作,必及于我。”乃密启高祖。高祖召乾诣并州,面论时事,乾因劝高祖以受魏禅。高祖以袖掩其口曰:“勿妄言。今启司空复为侍中,门下之事,一以相委。”高祖屡启,诏书竟不施行。
乾以频请不遂,知变难将起,密启高祖,求为徐州,乃除使持节、都督三徐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指期将发,而帝知乾泄漏前事,乃诏高祖云:“曾与乾邕私有盟约,今复反覆两端。”高祖便取乾前后数启论时事者,遣使封送武帝。帝召乾邕示之,禁于门下省,对高祖使人责乾前后之失。乾曰:“臣以身奉国,义尽忠贞,陛下既立异图,而乃云臣反覆。以匹夫加诸罪,尚或难免,况人主推恶,复何逃命。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功大身危,自古然也。若死而有知,庶无负庄帝。”遂赐死,时年三十七。乾临死,神色不变,见者莫不叹惜焉。时武卫将军元整监刑,谓乾曰:“颇有书及家人乎?”乾曰:“吾兄弟分张,各在异处,今日之事,想无全者,儿子既小,未有所识,亦恐巢倾卵破,夫欲何言。”后高祖讨斛斯椿等,次盟津,谓乾弟昂曰:“若早用司空之策,岂有今日之举也!”天平初,赠使持节、都督冀定沧瀛幽齐徐青光兖十州军事、太师、录尚书事、冀州刺史,谥曰文昭。长子继叔袭祖乐城县侯,令第二子吕儿袭乾爵。
乾弟慎,字仲密,颇涉文史,与兄弟志尚不同,偏为父所爱。魏中兴初,除沧州刺史、东南道行台尚书。太昌初,迁光州刺史,加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时天下初定,听慎以本乡部曲数千人自随。慎为政严酷,又纵左右,吏民苦之。兄乾死,密弃州将归高祖,武帝敕青州断其归路。慎间行至晋阳,高祖以为大行台左丞,转尚书,当官无所回避,时咸畏惮之。自义旗之后,安州民恃其边险,不宾王化,寻以慎为行台仆射,率众讨平之。天平末,拜侍中,加开府。元象初,出为兖州刺史。
寻征为御史中尉,选用御史,多其亲戚乡闾,不称朝望,世宗奏令改选焉。慎前妻吏部郎中崔暹妹,为慎所弃。暹时为世宗委任,慎谓其构己,性既狷急,积怀愤恨,因是罕有纠劾,多所纵舍。高祖嫌责之,弥不自安。出为北豫州刺史,遂据武牢降西魏。慎先入关。周文帝率众东出,高祖破之于邙山。慎妻子将西度,于路尽禽之。
高祖以其勋家,启慎一房配没而已。
昂,字敖曹,乾第三弟。幼稚时,便有壮气。长而俶傥,胆力过人,龙眉豹颈,姿体雄异。其父为求严师,令加捶挞。昂不遵师训,专事驰骋,每言男儿当横行天下,自取富贵,谁能端坐读书作老博士也。与兄乾数为劫掠,州县莫能穷治。招聚剑客,家资倾尽,乡闾畏之,无敢违迕。父翼常谓人曰:“此儿不灭我族,当大吾门,不直为州豪也。”
建义初,兄弟共举兵,既而奉旨散众,仍除通直散骑侍郎,封武城县伯,邑五百户。乾解官归,与昂俱在乡里,阴养壮士。尔朱荣闻而恶之,密令刺史元仲宗诱执昂,送于晋阳。永安末,荣入洛,以昂自随,禁于驼牛署。既而荣死,魏庄帝既引见劳勉之。时尔朱既隆还逼宫阙,帝亲临大夏门指麾处分。昂既免缧绁,被甲横戈,志凌劲敌。乃与其从子长命等推锋径进,所向披靡。帝及观者莫不壮之。既除直阁将军,赐帛千匹。昂以寇难尚繁,非一夫所济,乃请还本乡,招集部曲。仍除通直常侍,加平北将军。所在义勇,竞来投赴。寻值京师不守,遂与父兄据信都起义。殷州刺史尔朱羽生潜军来袭,奄至城下,昂不暇擐甲,将十余骑驰之,羽生退走,人情遂定。后废帝立,除使持节、冀州刺史以终其身。仍为大都督,率众从高祖破尔朱兆于广阿。及平邺,别率所部领黎阳。又随高祖讨尔朱兆于韩陵,昂自领乡人部曲王桃汤、东方老、呼延族等三千人。高祖曰:“高都督纯将汉儿,恐不济事,今当割鲜卑兵千余人共相参杂,于意如何?”昂对曰:“敖曹所将部曲练习已久,前后战斗,不减鲜卑,今若杂之,情不相合,胜则争功,退则推罪,愿自领汉军,不烦更配。”高祖然之。及战,高祖不利,军小却,兆等方乘之。高岳、韩匈奴等以五百骑冲其前,斛律敦收散卒蹑其后,昂与蔡俊以千骑自栗园出,横击兆军。兆众由是大败。是日微昂等,高祖几殆。
太昌初,始之冀州。寻加侍中、开府,进爵为侯,邑七百户。兄乾被杀,乃将十余骑奔晋阳,归于高祖。及斛斯椿衅起,高祖南讨,令昂为前驱。武帝西遁,昂率五百骑倍道兼行,至于崤陕,不及而还。寻行豫州刺史,仍讨三荆诸州不附者,并平之。天平初,除侍中、司空公。昂以兄乾薨于此位,固辞不拜,转司徒公。时高祖方有事关陇,以昂为西南道大都督,径趣商洛。山道峻隘,已为寇所守险,昂转斗而进,莫有当其锋者。遂攻克上洛,获西魏洛州刺史泉企,并将帅数十人。会窦泰失利,召昂班师。时昂为流矢所中,创甚,顾谓左右曰:“吾以身许国,死无恨矣,所可叹息者,不见季式作刺史耳。”高祖闻之,既驰驿启季式为济州刺史。
昂还,复为军司大都督,统七十六都督,与行台侯景治兵于武牢。御史中尉刘贵时亦率众在北豫州,与昂小有忿争,昂怒,鸣鼓会兵而攻之。侯景与冀州刺史万俟受洛干救解乃止。其侠气凌物如此。于时鲜卑共轻中华朝士,唯惮服于昂。高祖每申令三军,常鲜卑语,昂若在列,则为华言。昂尝诣相府,掌门者不纳,昂怒,引弓射之。高祖知而不责。
元象元年,进封京兆郡公,邑一千户。与侯景等同攻独孤如愿于金墉城,周文帝率众救之。战于邙阴,昂所部失利,左右分散,单马东出,欲趣河阳南城,门闭不得入,遂为西军所害,时年四十八。赠使持节侍中、都督冀定沧瀛殷五州诸军事、太师、大司马、太尉公、录尚书事、冀州刺史,谥忠武。子突骑嗣,早卒。世宗复召昂诸子,亲简其第三子道豁嗣。皇建初,追封昂永昌王。道豁袭,武平末,开府仪同三司。入周,授仪同大将军。开皇中,卒于黄州刺史。
季式,字子通,乾第四弟也。亦有胆气。中兴初,拜镇远将军、正员郎,迁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寻加散骑常侍,领主衣都统。太昌初,除尚食典御。天平中,出为济州刺史。山东旧贼刘盘陀、史明曜等攻劫道路,剽掠村邑,齐、兖、青、徐四州患之,历政不能讨。季式至,皆破灭之。寻有濮阳民杜灵椿等攻城剽野,聚众将万人,季式遣骑三百,一战擒之。又阳平路叔文徒党绪显等立营栅为乱,季式讨平之。又有群贼破南河郡,季式遣兵临之,应时斩戮。自兹以后,远近清晏。季式兄弟贵盛,并有勋于时,自领部曲千余人,马八百匹,戈甲器仗皆备,故凡追督贼盗,多致克捷。有客尝谓季式曰:“濮阳、阳平乃是畿内,既不奉命,又不侵境,而有何急,遣私军远战?万一失脱,岂不招罪?”季式曰:“君言何不忠之甚也!我与国义同安危,岂有见贼不讨之理?且贼知台军卒不能来,又不疑外州有救,未备之间,破之必矣。兵尚神速,何得后机,若以获罪,吾亦无限。”
元象中,西寇大至。高祖亲率三军以御之,阵于邙北,师徒大败,河中流尸相继,败兵首尾不绝。人情骚动,谓世事艰难。所亲部曲请季式曰:“今日形势,大事去矣,可将腹心二百骑奔梁,既得避祸,不失富贵。何为坐受死也?”季式曰:“吾兄弟受国厚恩,与高王共定天下,一旦倾危,亡去不义。若社稷颠覆,当背城死战,安能区区偷生苟活!”是役也,司徒殁焉。入为散骑常侍。兴和中,行晋州事。解州,仍镇永安戍。高慎以武牢叛,遣信报季式。季式得书惊惧,既狼狈奔告高祖。高祖嘉其至诚,待之如旧。武定中,除侍中,寻加冀州大中正,时世宗先为此任,启以回授。为都督,从清河公岳破萧明于寒山,败侯景于涡阳。还,除卫尉卿。复为都督,从清河公攻王思政于颍川,拔之。以前后功加仪同三司。天保初,封乘氏县子。仍为都督,随司徒潘乐征讨江、淮之间。为私使乐人于边境交易,还京,坐被禁止,寻而赦之。四年夏,发疽卒,年三十八。赠侍中、使持节、都督沧冀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冀州刺史,谥曰恭穆。
季式豪率好酒,又恃举家勋功,不拘检节。与光州刺史李元忠生平游款,在济州夜饮,忆元忠,开城门,令左右乘驿持一壶酒往光州劝元忠。朝廷知而容之。兄慎叛后,少时解职。黄门郎司马消难,左仆射子如之子,又是高祖之婿,势盛当时。
因退食暇,寻季式与之酣饮。留宿旦日,重门并闭,关籥不通。消难固请云:“我是黄门郎,天子侍臣,岂有不参朝之理?且已一宿不归,家君必当大怪。今若又留我狂饮,我得罪无辞,恐君亦不免谴责。”季式曰:“君自称黄门郎,又言畏家君怪,欲以地势胁我邪?高季式死自有处,实不畏此。”消难拜谢请出,终不见许。
酒至,不肯饮。季式云:“我留君尽兴,君是何人,不为我痛饮。”命左右索车轮括消难颈,又索一轮自括颈,仍命酒引满相劝。消难不得已,欣笑而从之,方乃俱脱车轮,更留一宿。是时失消难两宿,莫知所在,内外惊异。及消难出,方具言之。
世宗在京辅政,白魏帝赐消难美酒数石,珍羞十舆,并令朝士与季式亲狎者,就季式宅宴集。其被优遇如此。
翼长兄子永乐、次兄子延伯,并和厚有长者称,俱从翼举义。永乐官至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冀州大中正,出为博陵太守,以民事不济,自杀。赠使持节、督沧冀二州诸军事、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子长命,本自贱出,年二十余始被收举。猛暴好杀,然亦果于战斗。初于大夏门拒尔朱世隆,以功累迁左光禄大夫。高祖遥授长命雍州刺史,封沮阳乡男,一百户。寻进封鄢陵县伯,增二百户,武定中,随仪同刘丰讨侯景,为景所杀。赠冀州刺史。延伯历中散大夫、安州刺史,封万年县男,邑二百户。天保初,加征西将军,进爵为子。卒,赠太府少卿。
自昂初以豪侠立名,为之羽翼者,呼延族、刘贵珍、刘长狄、东方老、刘士荣、成五彪、韩愿生、刘桃棒;随其建义者,李希光、刘叔宗、刘孟和。并仕宦显达。
孟和名协,浮阳饶安人也。孟和少好弓马,率性豪侠。幽州刺史刘灵助之起兵也,孟和亦聚众附昂兄弟,昂遥应之。及灵助败,昂乃据冀州,孟和为其致力。会高祖起义冀州,以孟和为都督。中兴初,拜通直常侍。二年,除安东将军。寻加征东将军、金紫光禄。以建义勋,赐爵长广县伯。天平中,卫将军、上党内史,罢郡,除大丞相司马。武定元年,坐事死。叔宗字元纂,乐陵平昌人。和谨,颇有学业,举秀才。稍迁沧州治中。永安中,加镇远将军、谏议大夫。兄海宝,少轻侠,然为州里所爱。昂之起义也,海宝率乡闾袭沧州以应昂,昂以海宝权行沧州事。前范阳太守刁整心附尔朱,遣弟子安寿袭杀海宝。叔宗仍归于昂。中兴初,高祖除前将军、廷尉少卿。太昌初,加镇军将军、光禄大夫。天平初,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二年卒。赠使持节、仪同、定州刺史。
老字安德,鬲人。家世寒微。身长七尺,膂力过人。少粗犷无赖,结轻险之徒共为贼盗,乡里患之。魏末兵起,遂与昂为部曲。义旗建,仍从征讨,以军功除殿中将军。累迁平远将军。除鲁阳太守。后除南益州刺史,领宜阳太守,赐爵长乐子。
老频为二郡,出入数年,境接群蛮,又邻西敌,至于攻城野战,率先士卒,屡以少制众,西人惮之。显祖受禅,别封阳平县伯,迁南兖州刺史。后与萧轨等渡江,战没。希光,渤海蓚人也。父绍,魏长广太守,希光随高乾起义信都。中兴初,除安南将军、安德郡守。后为世祖开府长史。武定末,从高岳平颍川,封义宁县开国侯,历颍、梁、南兖三州刺史。天保中,扬州刺史,与萧轨等渡江,战没。赠开府仪同三司、西兖州刺史。子子令,尚书外兵郎中。武平末,通直常侍。隋开皇中,卒于易州刺史。希光族弟子贡,以与义旗之功,官至吏部郎,后为兖州刺史。坐贪暴为世宗所杀。显祖责陈武废萧明,命仪同萧轨率希光、东方老、裴英起、王敬宝步骑数万伐之。以七年三月渡江,袭克石头城。五将名位相侔,英起以侍中为军司,萧轨与希光并为都督,军中抗礼,不相服御,竞说谋略,动必乖张。顿军丹阳城下,值霖雨五十余日,及战,兵器并不堪施用,故致败亡。将帅俱死,士卒得还者十二三,所没器械军资不可胜纪。萧轨、王宝事行,史阙其传。
裴英起,河东人。其先晋末渡淮,寓居淮南之寿阳县。祖彦先,随薛安都入魏,官至赵郡守。父约,渤海相。英起聪慧滑稽,好剧谈,不拘仪检,仁魏至定州长史。
世宗引为行台左丞。天保中,都官尚书,兼侍中,及战没,赠开府、尚书左仆射。
封隆之,字祖裔,小名皮,渤海之蓚人也。父回,魏司空。隆之性宽和,有度量。弱冠州郡主簿,起家奉朝请,领直后。汝南王悦开府,为中兵参军。初,延昌中,道人法庆作乱冀方,自号“大乘”,众五万余。遣大都督元遥及隆之擒获法庆,赐爵武城子。俄兼司徒主簿、河南尹丞。时青、齐二州士民反叛,隆之奉使慰谕,咸即降款。永安中,抚军府长史。尔朱兆等屯据晋阳,魏朝以河内要冲,除隆之龙骧将军、河内太守,寻加持节、后将军、假平北将军、当郡都督。未及到郡,属尔朱兆入洛,庄帝幽崩。隆之以父遇害,常怀报雪,因此遂持节东归,图为义举。时高乾告隆之曰:“尔朱暴逆,祸加至尊,弟与兄并荷先帝殊常之眷,岂可不出身为主,以报仇耻乎?”隆之对曰:“国耻家怨,痛入骨髓,乘机而动,今实其时。”遂与乾等定计,夜袭州城,克之。乾等以隆之素为乡里所信,乃推为刺史。隆之尽心慰抚,人情感悦。
寻高祖自晋阳东出,隆之遣子子绘奉迎于滏口,高祖甚嘉之。既至信都,集诸州郡督将僚吏等议曰:“逆胡尔朱兆穷凶极虐,天地之所不容,人神之所捐弃,今所在蜂起,此天亡之时也。欲与诸君剪除凶羯,其计安在?”隆之对曰:“尔朱暴虐,天亡斯至,神怒民怨,众叛亲离,虽握重兵,其强易弱。而大王乃心王室,首唱义旗,天下之人,孰不归仰?愿大王勿疑。”中兴初,拜左光禄大夫、吏部尚书。
尔朱兆等军于广阿,十月,高祖与战,大破之。乃遣隆之持节为北道大使。高祖将击尔朱兆等军于韩陵,留隆之镇邺城。尔朱兆等走,以隆之行冀州事,仍领降俘三万余人,分置诸州。
寻征为侍中。时高祖自洛还师于邺。隆之将赴都,因过谒见,启高祖曰:“斛斯椿、贺拔胜、贾显智等往事尔朱,中复乖阻,及讨仲远,又与之同,猜忍之人,志欲无限。又叱烈延庆侯念贤皆在京师,王授以名位,此等必构祸隙。”高祖经宿乃谓隆之曰:“侍中昨言,实是深虑。”寻封安德郡公,邑二千户,进位仪同三司。
于时朝议以尔朱荣佐命前朝,宜配食明帝庙庭。隆之议曰:“荣为人臣,亲行杀逆,安有害人之母,与子对飨?考古询今,未见其义。”从之。诏隆之参议麟趾阁,以定新制。又赠其妻祖氏范阳郡君。隆之表以先爵富城子及武城子转授弟子孝琬等,朝廷嘉而从之。后为斛斯椿等构之于魏帝,逃归乡里。高祖知其被诬,召赴晋阳。魏帝寻以本官征之,隆之固辞不赴。仍以隆之行并州刺史。魏清河王亶为大司马。
长史。
天平初,复入为侍中,预迁都之议。魏静帝诏为侍讲,除吏部尚书,加侍中,以本官行冀州事。阳平民路绍遵聚众反,自号行台,破定州博陵郡,虏太守高永乐,南侵冀州。隆之令所部长乐太守高景等击破之,生擒绍遵,送于晋阳。元象初,除冀州刺史。寻加开府。时初召募勇果,都督孛八、高法雄、封子元等不愿远戍,聚众为乱。隆之率州军破平之。兴和元年,复征为侍中。隆之素得乡里人情,频为本州,留心抚字,吏民追思,立碑颂德。转行梁州事,又行济州事,征拜尚书右仆射。
武定初北豫州刺史高仲密将叛,遣使阴通消息于冀州豪望,使为内应。轻薄之徒,颇相扇动,诏隆之驰驿慰抚,遂得安静。世宗密书与隆之云:“仲密枝党同恶向西者,宜悉收其家累,以惩将来。”隆之以为恩旨既行,理无追改,今若收治,示民不信,脱或惊扰,所亏处大。乃启高祖,事遂得停。隆之自义旗始建,首参经略,奇谋妙算,密以启闻,手书削稿,罕知于外。高祖嘉其忠谨,每多从之。复以本官行济州事,转齐州刺史,武定三年卒官,年六十一。诏遣主书监神贵就吊,赙物五百段,赠使持节、都督沧瀛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瀛州刺史、司徒公。高祖以隆之勋旧,追荣未尽,复启赠使持节、都督冀瀛沧齐济五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太保,余如故,谥曰宣懿。高祖后至冀州境,次于交津。追忆隆之,顾谓冀州行事司马子如曰:“封公积德履仁,体通性达,自出纳军国,垂二十年,契阔艰虞,始终如一。以其忠信可凭,方以后事托之。何期报善无徵,奄从物化,言念忠贤,良可痛惜。”为之流涕。令参军仲羡以太牢就祭焉。
长子早亡。第二子子绘嗣。
子绘,字仲藻,小名搔,性和理,有器局。释褐秘书郎中。尔朱兆之害魏庄帝也,与父隆之举义信都,奉使诣高祖。至信都,召署开府主簿,仍典书记。中兴元年,转大丞相主簿,加伏波将军。从高祖征尔朱兆。及平中山,军还,除通直常侍、左将军,领中书舍人。母忧解职,寻复本任。太昌中,从高祖定并、汾、肆数州,平尔朱兆及山胡等,加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魏武帝末,斛斯椿等佞幸用事,父隆之以猜忌,惧难潜归乡里,子绘亦弃官俱还。孝静初,兼给事黄门侍郎,与太常卿李元忠等并持节出使,观省风俗,问人疾苦。还,赴晋阳,从高祖征夏州。二年,除卫将军、平阳太守,寻加散骑常侍。晋州北界霍太山,旧号千里径者,山坂高峻,每大军往来,士马劳苦,子绘启高祖,请于旧径东谷别开一路。高祖从之,仍令子绘领汾、晋二州夫修治,旬日而就。高祖亲总六军,路经新道,嘉其省便,赐谷二百斛。后大军讨复东雍,平柴壁及乔山、紫谷、绛蜀等,子绘恒以太守前驱慰劳,征兵运粮,军士无乏。兴和初,自郡征补大行台吏部郎中。
武定元年,高仲密以武牢西叛,周文帝拥众东侵,高祖于邙山破之,乘胜长驱,遂至潼关。或谏不可穷兵极武者,高祖总命群僚议其进止。子绘言曰:“贼帅才非人雄,偷窃名号,遂敢驱率亡叛,遂死伊瀍,天道祸淫,一朝瓦解。虽仅以身免,而魂胆俱丧。混一车书,正在今日,天与不取,反得其咎。时难遇而易失。昔魏祖之平汉中,不乘胜而取巴蜀,失在迟疑,悔无及已。伏愿大王不以为疑。”高祖深然之。但以时既盛暑,方为后图,遂命班师。
三年,父丧去职。四年,高祖西讨,起为大都督,领冀州兵赴邺,从高祖自滏口西趣晋州,会大军于玉壁。复以子绘为大行台吏部郎中。及高祖病笃,师还晋阳,引入内室,面受密旨,衔命山东,安抚州郡。高祖崩,秘未发丧,世宗以子绘为渤海太守,令驰驿赴任。世宗亲执其手曰:“诚知此郡未允勋望,但时事未安,须卿镇抚。且衣锦昼游,古人所贵,善加经略,绥静海隅,不劳学习常太守向州参也。”
仍听收集部曲一千人。后进秩一等,加骠骑将军。天保二年,除太尉长史。三年,频以本官再行南青州事。四年,坐事免。六年,行南兖州事,寻除持节、海州刺史,不行。
七年,改授合州刺史。到州未几,值萧轨、裴英起等江东败没,行台司马恭发历阳,径还寿春,疆埸大骇。兼在州器械,随军略尽,城隍楼雉,亏坏者多,子绘乃造城隍楼雉,缮治军器,守御所须毕备,人情渐安。寻敕于州营造船舰,子绘为大使,总监之。陈武帝曾遣其护军将军徐度等率轻舟从栅口历东关入巢湖,径袭合肥,规烧船舫。以夜一更潜寇城下,子绘率将士格战,陈人奔退。
九年,转郑州刺史。子绘晓达政事,长于绥抚,历宰州郡,所在安之。征为司徒左长史,行魏尹事。乾明初,转大司农,寻正除魏尹。皇建中,加骠骑大将军。
大宁二年,迁都官尚书。高归彦作逆,召子绘入见昭阳殿。帝亲诏子绘曰:“冀州密迩京甸,归彦敢肆凶悖。已敕大司马、平原王段孝先总勒重兵,乘机电发;司空、东安王娄睿督率诸军,络绎继进。卿世载名德,恩洽彼州,故遣参赞军事,随便慰抚,宜善加谋略,以称所寄。”即以其日驰传赴军。子绘祖父世为本州,百姓素所归附。既至,巡城谕以祸福,民吏降款,日夜相继,贼中动静,小大必知。贼平,仍敕子绘权行州事。寻征还,敕与群官议定律令,加仪同三司。后突厥入逼晋阳,诏子绘行怀州事,乘驿之任。还为七兵尚书,转祠部尚书。河清三年,暴疾卒,年五十。世祖深叹惜之。赠使持节、瀛冀二州军事、冀州刺史、开府仪同、尚书右仆射,谥曰简。子宝盖嗣。武平末,通直常侍。
子绘弟子绣,武平中,渤海太守、霍州刺史。陈将吴明彻侵略淮南,子绣城陷,被送扬州。齐亡后,逃归。隋开皇初,终于通州刺史。子绣外貌儒雅,而侠气难忤。
司空娄定远,子绣兄之婿也,为瀛州刺史。子绣在渤海,定远过之,对妻及诸女宴集,言戏微有亵慢,子绣大怒,鸣鼓集众将攻之。俄顷,兵至数千,马将千匹。定远免冠拜谢,久乃释之。
隆之弟延之,字祖业。少明辩,有世用。起家员外郎。中兴初,除中坚将军。
高祖以为大行台左光禄大夫,封郏城县子。行渤海郡事。以都督从娄昭讨樊子鹄,事平,除青州刺史。延之好财利,在州多所受纳。后行晋州事,高祖沙苑失利还,延之弃州北走。高祖大怒,同罪人皆死,以隆之故,独得免。兴和二年卒,年五十四。赠使持节、都督冀殷瀛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司徒、冀州刺史,谥曰文恭。子孝纂嗣。
隆之弟子孝琬,字子蒨,父祖曹,魏冀州平北府长史。以隆之佐命之功,赠雍州刺史、殿中尚书。孝琬七岁而孤,独为隆之所鞠养,慈爱甚笃。年十六,本州辟主簿。魏永熙二年,隆之启以父爵富城子授焉。三年,释褐开府参军事。天平中,轻车将军、司徒主簿。武定中,为显祖开府主簿,迁从事中郎将,领东宫洗马。天保二年卒,时年三十六,帝闻而叹惜焉。赠左将军、太府少卿。孝琬性恬静,颇好文咏。太子少师邢邵、七兵尚书王昕并先达高才,与孝琬年位悬隔,晚相逢遇,分好遂深。孝琬灵榇言归,二人送于郊外,悲哭凄恸,有感路人。
孝琬弟孝琰,字士光。少修饰学尚,有风仪。年十六,辟州主簿,释褐秘书郎。天保元年,为太子舍人,出入东宫,甚有令望。丁母忧,解任,除晋州法曹参军。
寻征还,复除太子舍人。乾明初,为中书舍人。皇建初,司空掾、秘书丞、散骑常侍,聘陈使主,已发道途,遥授中书侍郎。还,坐事除名。天统三年,除并省吏部郎中、南阳王友,赴晋阳典机密。
和士开母丧,托附咸往奔哭。邺中富商丁邹、俨兴等并为义孝,有一士人,亦哭在限,孝琰入吊,出谓人曰:“严兴之南,丁邹之北,有一朝士,号叫甚哀。”
闻者传之。士开知而大怒。其后会黄门郎李怀奏南阳王绰专恣,士开因谮之曰:“孝琰从绰出外,乘其副马,舍离部伍,别行戏话。”时孝琰女为范阳王妃,为礼事因假入辞,帝遂决马鞭百余。放出,又遣高阿那肱重决五十,几致于死。还京,在集书省上下,从是沉废。士开死后,为通直散骑常侍。后与周朝通好,赵彦深奏之,诏以为聘周使副。祖珽辅政,又奏令入文林馆,撰《御览》。孝琰文笔不高,但以风流自立,善于谈谑,威仪闲雅,容止进退,人皆慕之。尝谓祖珽云:“公是衣冠宰相,异于余人。”近习闻之,大以为恨。
寻以本官为尚书左丞,其所弹射,多承意旨。时有道人昙献者,为皇太后所幸,赏赐隆厚,车服过度。又乞为沙门统,后主意不许,但太后欲之,遂得居任,然后主常憾焉。因有僧尼以他事诉竞者,辞引昙献。上令有司推劾。孝琰案其受纳货贿,致于极法,因搜索其家,大获珍异,悉以没官。由是正授左丞,仍令奏门下事。性颇简傲,不谐时俗,恩遇渐高,弥自矜诞,举动舒迟,无所降屈,识者鄙之。与崔季舒等以正谏同死,时年五十一。子开府行参军君确、君静等二人徙北边,少子君严、君赞下蚕室。南安之败,君确二人皆坐死。史臣曰:高、封二公,无一人尺土之资,奋臂而起河朔,将致勤王之举,以雪庄帝仇,不亦壮哉!既克本藩,成其让德,异夫韩馥慑袁绍之威。然力谢时雄,才非命世,是以奉迎麾掞,用叶本图。高祖因之,遂成霸业。重以昂之胆力,气冠万物,韩陵之下,风飞电击。然则齐氏元功,一门而已。但以非颍川元从,异丰沛故人,腹心之寄,有所未允。露其启疏,假手天诛,枉滥之极,莫过于此。子绘才干可称,克荷堂构,弈世载德,斯为美焉。
赞曰:烈烈文昭,雄图斯契。灼灼忠武,英资冠世。门下之酷,进退惟谷。黄河之滨,蹈义亡身。封公矫矫,共济时屯。比承明德,晖光日新。